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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熙秋烟平远图歌 元末明初 · 张宇初
画中五代匠师,荆关董李称绝奇。
河阳昔居秘阁内,神宗眷遇重一时。
手图屏障遍宫府,古来签轴不足数。
金壶玉碗留墨香,湘云华岳生毫楮。
是时馆中千百卷,越世相传不多见。
劫灰一息江海空,彩素因之昧高远。
丹丘自是苏米徒,此笔妙绝当时无。
风烟黯淡秋树晚,短桥斜屋行人孤。
远黛晴岚隔墟里,山村路暗寒钟起。
僧舍人别水津,凫鹥声散渔歌里。
河阳时在圭璧间,意态落笔浑溪山。
使人对画欲绝世,闲情倦思怀跻攀。
我思昔人今有年,放旷日已俱抛捐。
北苑蓟丘获模写,犹好钟陵僧巨然
世传粉绘竞妍丑,澹冶人情蕴琼玖。
岁寒枯淡见苍森,指顾风标凌不朽。
沧洲玄圃事莫期,蔬餐茅栋临东菑。
霜林石涧足栖逸,贾公宁有冰鉴知。
晴囱展图为之惜,落寞浮名在编籍。
赏心独忆云林翁,皓首从谁玩空碧。
论重修神宗实录奏绍兴七年五月二十八日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六、《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一一
绍圣以旧史不公,故再修,而蔡卞不公又甚,每持一己褒贬之语以骋其爱憎。
今若不极天下之公,则后人将又不信。
检正左右司题名记淳熙十二年三月 南宋 · 陈居仁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八三、《咸淳临安志》卷四
天下之事萃于朝廷,而经体赞元,上燮阴阳,下遂物宜,又出于一二日万几之外,非赖掾属朝夕祥赞,则经纶之大务,或汩于簿书期会之纠纷。
汉尝以重臣录尚书,然犹未为常职,至有末年事归台阁之例,虽置尚书左右丞,不足论已。
唐分三省,以宰相长官,始置左右司郎中、员外郎各二人为丞之副,分听曹事,则与丞同其品秩,则非诸郎比。
逮我国家神宗朝置左右司郎中各一人、员外郎各一人。
熙宁间始置检正五房公事一人,逐房始置检正公事一人,以检核釐正中书门下之务。
元丰间稍加裁减,乃置四人,其后又省不置。
太上皇帝朝,虽增损不齐,要以两省剧繁,未尝偏废。
皇上御极初元,诏左右司郎官各置一官。
后以右司专掌刑房,事任为剧,乃置两员。
盖内之六曹寺监,外之监司郡守,稍关治体,而非所可专者,率上于两省,故佥拟咨白,殆无虚时,诚政事之根本,治道之原委,必得其人扶植而顺导之,故选除视他官为遴。
异时繇是以入侍以秉政,荦荦相望,厥后虽进用随时,而雄剧如昔。
凡官寺皆有题名,中兴以后独未之立。
同寮当暇时,命掌故蒐案牍,考其名字除授迁改之先后,得二百六人,将刻诸石,用垂久远。
居仁滥次其间为粗久,乃属叙其梗概。
窃谓公掾皆天下选,中正以处己,恭恪以事上,自其常分。
若夫事有是非可否,要当如盐梅之相资,水火之相济。
为长者不以逆指为嫌,为属者不以奸分为惮,惟理是循,初无容心,自然上下之情通,而小大之政举,朝廷正而天下治,岂不权舆于是哉?
并书所蕴,以贻同志,庶知题名之设,非亶为识岁月而已也。
淳熙十二年三月
宗庙迁祔议绍兴三十一年十一月十八日 宋 · 黄中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四
恭惟太祖造邦,始立宗庙,追尊僖、顺、翼、宣四祖。
厥后太祖、太宗、真宗、仁宗升祔,而七世之庙乃备。
太祖太宗以兄弟相及,同为一世,故在英宗朝,太庙八室,其实七世;
神宗朝,尊僖庙为始祖,乃迁顺祖而祔英宗
在哲宗朝,又迁翼祖而祔神宗,皆为七世而八室也。
徽考嗣位,将祔哲宗,而宣祖当迁,于是仿唐之制,创为九庙:翼祖已迁而复故,宣祖当迁而不祧,僖、翼、宣祖为三世,太祖太宗为一世,自真宗至哲宗为五世,遂为九世而十室也。
往年徽考升祔,与哲宗同为一世,故无迭迁之主,是为九世而十一室也。
兹者钦宗将祔,则翼祖当迁。
钦宗之于徽考,犹哲宗之于神宗,皆以父子相继,别为一世。
然则今日宗庙,自僖祖、宣祖、太祖、太宗至于徽考、钦宗,是亦九世而十一室也。
窃谓当遵本朝已行典故,迁翼祖而祔钦宗
按:《中兴礼书》卷二五二。又见《宋会要辑稿》礼七之三。第一册第四九八页《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九四。
丙申九月封事1236年 南宋 · 王迈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四五、《臞轩集》卷三、《宋史》卷四二三《王迈传》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伏睹诏书,以季秋中辛明堂蒇事之夕,天大雨,雷非时发声,明威震怒,炳然甚著,令小大之臣,下至民庶,推原致灾之由,敷陈消变之策,凡朕躬过失,朝政缺违,悉意以言,靡有所讳。
臣跪诵感泣,昧死进言:臣尝观先儒程颐论郊祀明堂之制,以为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故于冬至为气之始,祭天而以祖配之。
万物成形于帝,人成形于父,故于季秋为物之成,享帝而以父配之。
盖古今制度不同,然郊尊而明堂亲,则未始不同也。
恭惟皇帝陛下季秋中辛有事明堂,圣祖神宗实与享之,而宁考在天之灵,则为犹亲,于列圣必其享祀之际,俨然若见其洋洋之神,忾然若闻其叹息之声也。
夫何衮冕方升,骏奔在列,牺牲未荐,盏笾未陈,而骤霪倾盆,黑潦满道,雷轰其响,电晔其光,圣心惕然,惧形玉色。
宰执而下,跼蹐颠沛,不得成礼而退。
皇天之怒陛下,宁考之怒陛下也,至矣。
臣猥以狂愚,待罪丞郡,引领鸡赦,至于南陬,比之常年,罪缓旬日,臣诚爱君,诚忧国,朝夕危慄,食不下咽。
肆赦既颁,惊魂甫定,越再信宿,复睹明纶,则知以明威震怒之故,广求臣庶之言。
臣愚不肖,窃以为阴雨为沴,雷发非时,间亦有之,而独昭示于明禋之夕者,此皇天、宁考之积怒至是而后泄也。
臣请为陛下言其获怒之端与夫解怒之道,可乎?
陛下之身,皇天、宁考之所眷佑也。
陛下能敬其身,乃所以敬天而敬宁考也。
曲糵致疾,过于沉酣,妖冶伐性,深于陷溺。
中宫素以德选,有《小星》惠下之仁;
妃嫔多以色进,有《绿衣》上僭之失。
初秋踰旬,旷不视事,道路传播,人心忧疑。
及莅正朝,宜远声色,嫔御异数,横出滋多,尤物为祟,不惟不芟夷之,又从而封殖之。
在礼有云:子者亲之枝也,不敬其身,是伤其亲。
陛下一身,十三圣责望之所归,千万世本支之所系,不知持觞席之戒,求所以养寿命之原,此皇天、宁考之所以怒也。
陛下之位,皇天、宁考之所畀付也,陛下知天位之重,必知有以厚天叙之典,乃所以敬天而敬宁考也。
故王何负于陛下,而使之魂魄之无依,岁时之绝祀?
弥远何功于陛下,而保全其富,可埒国家,简记其不学面墙之子。
窃窥圣意,不过曰故王之在霅邸,有暧昧之过,故仇之也深。
弥远之擅国命,有拥护之功,故德之也厚。
不思夫霅川告变,非出于故王之本心,天知之,宁考知之,陛下独不知之。
弥远专权,宜受贪天之酷罚,天厌之,宁考厌之,陛下独不厌之。
乱臣贼子何代无有,虽在本朝,亦所不免。
远而京、黼,近而、侂,仅能窃弄威福,以毒臣下,未有敢行不义,戕贼人主之同气,如弥远之为者。
《诗》有《角弓》,为骨肉相怨而作也,乃以民之「胥然」、「胥效」为言,故王之冤未伸,弥远之罪未正,此皇天、宁考之所以怒也。
陛下自更化而后,立政用人当扫地以求更新,执政大臣当同心而捍王室,夫何庙堂造命之地,反有剑佩相攻之风?
朋左者则议右之机械深,党右者则诮左之门庭杂。
民讼在有司,而左之馆客乃以赂章;
官职在朝廷,而右之族党乃以赃败。
甚至浊夫黠子,久在台司,招权纳贿,犹如曩日金免昼攫而夜或暗投,鸡耻日攘而月犹未已。
道揆者若罔闻知,但见榻前奏事,谬为恭逊,都堂当笔,公肆异同。
盘石不任而栋倾,盐梅不和而鼎覆,庆历之车主于必行,元祐之舟戒其偏重。
昔者君子协心为国,义同一家;
今之大臣立党相倾,甚于仇敌。
天工之旷如此,而陛下方以代天理物望之,欲皇天、宁考之不怒,得乎?
陛下自践阼以来,民之死于水火,死于旱荒,何可胜数?
金人殄灭,强敌方兴,机会虽来,事力未至。
有妄男子抵掌谈兵,深入三京,尅日恢复,轻于一掷,折翅遄归,弃甲曳兵,只轮不返,粮食积贮,颗粒不留。
边鄙之民残于斗战,暴骨如山;
内地之民困于转输,横尸塞道。
国威由此损失,国用由此空虚,范、葵、子才之罪于是乎通天矣。
逆全送死,天实诛之,侥倖成功,执以要上。
西蜀数州相继沦没,而巨镇如兴元,剿于戎马之一屯;
京西八郡,莽为邱墟,而要害如襄阳,空于北军之一炬。
宣和拓地,裔域乱华;
开禧称兵,权臣函首。
惟兵与民相依为生,兵端一开,民祸罔极。
宝庆以至于今,赤子之歼于干戈者,不知其几万亿。
孝子仁人,以伐一木、杀一兽不以其时为非孝,岂有夭民之死如此其夥,而陛下方垂衣拱手以视之。
欲皇天宁考之不怒,得乎?
统有正传,尊无二上,人之母一,陛下之母三:荣邸则所出也,沂邸则所继也,寿明太后功冠高孟,则天下之母也。
方东朝无恙时,承颜顺色,凛如奉盈,彼二邸者安敢顾之?
今宫室服御,竭力奉承,恩礼过隆,毋敢议者。
濮园故实,载之瑶编,充类而言,礼可义起,何至权度不审,彼重此轻,以私灭公,以恩夺义。
安知皇天、宁考之怒,不以外戚有用事之渐乎?
自古妇寺,易生厉阶,陛下英明神武,如日在天,便嬖使令安敢预政?
问之朝野,具识姓名,何物巨珰,辄进淫巧?
蕞尔近习,久怙私恩,贵艳妃嫱,辅车相依,能梯群小,能阱忠良,能间君臣,能乱嫡媵。
思昔盛时,元老一语,立去守忠,宫中内降,深惮杜衍
今朝无厚德重望可压服之,弱者畏谗,巧者买誉,穿社之鼠莫之敢熏,在墉之隼莫之敢射。
长此不已,为衅叵量。
安知皇天宁考之怒,不以宦官近习有挠政之萌乎?
臣之所言获怒之端者六,而解怒之道,莫切于陛下之身。
臣尝爱欧阳修之言曰:「自古帝王虽号至尊,未尝独处。
其出而居外,不止百官奏事而已,必有经生学士讲论燕闲。
其入而居内,不止宦官宫妾而已,必有太子问安侍膳,宗室子弟驩然相接。
计其一日之中,未尝一时独处也」。
为此言,盖以选立皇子仁宗劝。
今愚臣之告陛下,亦如修之告仁宗
诚使元良一立,国本一正,天性之爱油然而生,清明在躬,嗜欲日损,间有御幸,必精必专。
上帝降祥,笃生圣嗣,则选立者归之旧邸,有祥符故事在。
陛下何惮何疑,而不蚤及此也?
明禋之五日,陛下用汉灾异劾三公故事,参之淳熙近比,中出一纸,罢免二相。
譬之人子受父母之谴而不能堪,则迁怒于家相而逐之,即日出关之命,毋乃太匆匆乎?
古先哲王之用大臣,疑则勿用,用则勿疑。
群公先正立人之朝,道合则留,不合则去,清之当去久矣,见几而作,屡失于几,色斯举矣。
何止于色,抽身不勇,君子惜之。
行简经筵留,果合于进退之义否乎?
廉耻节礼以待君子,故宁损其身,不受戮辱。
一介之士馆于公卿之门,辞色不顺,望望去之。
至于逐客之令已下而又留之,士苟为留则亦可贱矣,况大臣乎!
贾谊所谓握重权大臣,而有奴隶无耻之心,惜其党无有以此告之,而嗜进谄夫冀其弃鹿而怀鼷,未免见弹而思炙,反从而怂恿之也。
弥远柄国二十七年,天下人望在数十公,或屏弃不用,或用而不尽其才,荏苒至今,彫零殆尽。
清之当轴,收召诸贤,聚之本朝,最后而德秀至,参预命下,疾病婴之。
文宗「识卿不早」之叹,至形当馈;
诗人「邦国殄瘁」之惜,中外所同。
咨夔继亡,了翁又去,元夫钜人,稀若晨星。
陛下既去二相,环顾在廷,无可当枋用者,乃以相印起与之于南海之滨。
与之天下大老也,其如耄及且病,未必肯来。
揆席久虚,事权不一,性之、鸣复畏首畏尾,更相推逊,中书之务壅遏不行。
陛下起视四海之内,风涛如此,今为何时,而可无济川作楫者乎?
臣之所深惧者,天下之权不在中书,必至溃裂四出,或在外戚,或在宦官,或在近习女宠。
之世进退大臣,听命阉寺,流弊之极,遂有定策国老者出焉。
臣言及此,不胜履霜坚冰之忧;
陛下听之,宜为曲突徙薪之计。
何况绍定小人之渠魁,有表表在人耳目者,朵颐羊鼎之日久,钻头鼠穴之巧深。
曩者予祠有命,举朝之士重足而立,交口而争,众怒难犯,成命遄寝。
今者无故又予之祠,岂冥冥之中有为之地者乎?
臣谓世道升降之机,君子小人进退之会,但卜之宰辅何如人耳。
庆历元祐,今日也;
为崇、观、宣、政,亦今日也。
然为庆历元祐则难,为崇、观、宣、政则易。
天其或者与之,宿疴顿苏,筋力犹健,蒲轮一出,岂不副苍生霖雨之思?
如其不然,彼老奸者牵引而至,则天下之事去矣。
去秋轮对,妄臆料,惟恐曾布、韩忠彦不相能,而小人京得以求之;
赵鼎、张浚不相下,而小人得以继之。
使此狂言不幸而中,如宗庙社稷何?
臣愿陛下审于择相,参以人望,毋为左右毁誉所惑;
谨于用权,要使常在中书,毋为旁蹊曲径所移。
一相得人,庶明励翼。
求所以当天心而合人心者,必以伸故王之冤、正远相之罪为第一义也。
前者二相虽所用有先后,均为受远相之知,岂无是非之心,而动有牵制,不得以直遂其欲。
今已用如性之、鸣复,召而未至如与之与夫人望所属之诸老,皆非托身于冰山者,必能陈大义以广上心,必能主纲常以扶世教,迁西溪之陵而即之高烁,择诸王之贤而主其奉尝。
若夫弥远之家,纵不忍籍之,独不可籍其仆妾乎?
弥远之爵虽不忍追褫之,独不可诎其谥号乎
弥远之子纵未欲禁锢之,独不可勒之休致乎?
执政大臣以大公存心,以中正许国,出一号令,行一赏罚,于其命令始出之地,其直如矢而又端之,其清如水而又澄之,则诸阃禀神算于帷幄,必不至于跋扈飞扬
戚里妇寺近习之徒,受威令于朝堂,必不至于诪张为幻。
而又旁招俊乂,列于庶位,以备经幄之讲论,以充扈从之顾问。
君心正而朝廷正,而百官万民正,于以迓续皇天之命,于以简在宁考在天之灵,转灾为祥,易祸为福。
臣所谓为庆历元祐难者,则易将至矣。
臣尝面睹清光,冒进人君不可欺天,人臣不可欺君之说。
陛下温颜容纳,不斥不怒,畀以祠廪
甫及踰年,又起家以半刺宠之。
隆天厚地,恩德难酬,寸草报春,寤寐在念。
窃见先朝名臣司马光通判并州日,当仁宗春秋方富,而首抗建储,大议乃定。
其时在朝公卿所难言者,而言之,仁宗不以位卑言高罪之也。
臣才品庸陋,于无能为役,然葵藿向阳,心实同之。
敢因明诏之下,控竭胸臆,冒进狂言,亦惟恃陛下有仁宗之明,故臣得以效光之直也。
干犯天威,罪当万死,惟陛下赦之。
仙游县傅氏金石山福神道院1243年 南宋 · 王迈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五八、《臞轩集》卷五、乾隆《仙游县志》卷一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井冈山市
金石山福神道院仙游傅氏所造也,经始于建炎之庚戌,绩成于绍兴之丁巳,中间拓地增屋者不一。
淳祐癸卯而后,嗣孙莳嘱甥王迈为文以识之。
金石山者?
何以少师公得名也。
曷名乎福神道院
公之子夔漕作堂祀先而寓名乎福神也。
初,少师公未冠,试广文馆为第一,从古灵先生襄游。
时墙屏问道千馀人,先生独曰「傅元通金石人也」,以女妻之。
熙宁王、吕锐于变法,道路以目,先生屡为神宗言新法挠民非便,不听则具疏争之。
公所亲告公曰:「时相得君方专,上方举国听之,先生力诋其非,必犯九关虎豹之怒,子于翁婿间宜谏止之。
不然,祸将及子」。
公正色曰:「吾师之道正道也,彼相之说邪说也。
以正道辟邪说,吾徒当相与张而大之,矧可讽之小贬其道乎」?
告者语塞,公且为润色谏疏,以明称王、吕之罪,遂为所恶。
邹道乡谏官言事得贬,章子厚使人极之。
于其所往,平生故人望望去之,公义形于色曰:「不负杨临贺者何人哉」?
竟厚赆邹公之行,坐是免所居官。
踰年邹得生还,公亦被召。
曾布牢笼之以助己,公守师说不为之动,力挤之,于是有亳州之命矣。
自是党论日炽,端人庄士之子孙俱罹禁锢之祸。
公以徽庙旧学仅免窜逐,竟抱杞天之忧,薨于亳,葬于常之宜兴,朝廷赐善权广教寺以资冥福。
夔漕以公故浮沉州县二十馀年,不敢背教忠之训,以求合于权门也。
尝仕括苍,乘桴而还,遇风涛汹涌,众舟俱覆,顾瞻对岸有北方正神之帜植乎其前,若有物扶之以济于险。
既归仙游,每食必下泪曰:「吾亲在三千里外,虽蒙恩奉香火有所,然为子若孙不能时展烝尝之敬,宁不见诮于马医夏畦之鬼」?
乃捐俸割地,创堂于邑北山,奉少师祠,以福神名之。
括苍有羽士梅洞霄,于六飞未南渡之前尝言钱塘天子气,既而言验,携与偕来,是为开山之祖。
铸钟累月不就,陈夫人投金钗于炉而钟成,叩之无声,挥剑击之,声始大震,至今一钗一剑之痕隐隐浮于蹲熊盘龙之上。
故斯堂虽为祠先,而亦为四方水旱禳禬之地,此记之不容已也。
嗟夫!
生天地间,非亲何爱,非君何尊。
师也者教之孝以事其亲,忠以事其君,昭昭乎在三之义,人极之所以立、人类之所以蕃者,其不在兹乎?
少师公事师尽道,事君尽言,不以时之燥湿而为趋背,不以身之升沉而为戚欣,盖不忍于叛师而忘君也,故未尝染刘舆之腻而污元规之尘。
惟夔漕公事生以礼,事亡如存,一饮食不忘南陔之,一跬步必顾太行之云。
故揭名妥灵于斯堂也,恍乎音容之若见,忾乎謦咳之有闻。
夫是之谓忠臣孝子,萃于傅氏之门,虽附益之以道家之说,若祭之邻于非鬼,语之涉于怪神,然因亲以寓名,君子亦可观过以知仁矣。
夫忠孝之后必大,二公往矣,出乎其系者露颖于童科,充赋于国宾,策勋兰省而对策于天子之庭者,代不乏人。
继自今丰末以培其本,疏流以浚其源,使锡类之孝、体国之忠,明可以刑善于乡国,幽可以对越于乾坤,是又二公洋洋之灵所期望于百世之子孙。
傅之所自出,故大书特书之,使来者有考于斯文。
少师公讳某,字元通
夔漕公讳谦受,字冲亨
道院之址载于傅氏之质剂,岁自输租于官,住堂听自择,有司不与焉。
东偏旧有岳殿,今撤而新之,乃傅知琳所董云。
石子重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一八
从事于斯」是著力否?
若是著力,却是知自己能、自己多,须要去问不能与寡者;
自知己有、己实,须要若无若虚,不几于诈乎?
若说不著力,却是圣人地位。
曰,颜子只见在己不足,在人有馀,何尝以己为能为多,为有为实?
曾子却见得颜子以能问不能,以多问寡,有若无,实若虚,故赞叹其所为如此,非谓其著力也。
到得圣人,则如天地,不必言能不能、多寡、有无、虚实矣。
此只是颜子地位。
按,此谓颜子只见在己不足,在人有馀者得之矣,然只问不能、问寡,若无若虚,便是更有用力处在,但不是著力作此四事耳。
若圣人则固如天地,然亦未尝自以为有馀也。
「笃信」犹曰「深信」。
伊川谓只是无爱心,其实只是未知味。
知味而爱,所谓信之笃者也。
若不笃信,安能好学?
「守死」谓死得有落著,「善道」谓善其道,犹「工欲善其事」、「善于其职」之「善」。
守死所以善道。
「笃」有厚意,「深」字说不尽。
守死只是以死自守,不必谓死得有落著。
盖笃信乃能好学,而守死乃能善道也。
又能笃信好学然后能守死善道;
又笃信所以能守死,好学所以能善道;
又笃信不可以不好学,守死须要善得道(此所谓死得有落著也。)
又笃信好学须要守死善道(数义错综,其意始备。)
且如自己为学官,为馆职,遇朝廷有利害得失,或是宰执台谏所当理会者它不理会,自己要缄默,又不忍国家受祸;
要出来说,又有出位谋政之嫌,如之何则可?
曰,若任他事却不可,若以其理告君,何故不可?
若是大事,系国家安危、生灵休戚,岂容缄默?
馆职又与学官不同,神宗固尝许其论事矣。
但事之小者,则亦不必每事数言也。
子欲居九夷,与乘桴浮海同意。
当时伤道之不行,中国之陋,实起欲居九夷之念。
已而不去,亦是顺理,都无私意。
「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言君子所居则化,何陋之有?
或问九夷尚可化,何故不化中国?
曰,此是道已不行,中国已不化,所以起欲居九夷之意。
化与不化在彼圣人,岂得必所居则化?
理如此耳。
中国之不化,亦怎奈何?
当时中国未尝不被圣人之化,但时君不用,不得行其道耳。
「未见其止」,止是圣人极致处,所谓中是也。
颜子见得中分明,只是未到,到便是圣人,故夫子叹之。
问「吾止也」与「未见其止」同异,曰,止则一般,但用处别。
「未见其止」是止于其所止,「吾止也」是于其所不当止而止。
以上下文考之,恐与「吾止」之「止」同。
知以明之,仁以守之,勇以行之,其要在致知。
知之明,非仁以守之则不可;
以仁守之,非勇而行之亦不可。
三者不可阙一,而知为先。
此说甚善,正吾人所当自力也。
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择之云此是进德事。
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此是成德事。
先知后仁,从外做入,由用以至体,自明而诚。
诚之者,人之道也。
先仁后智,从里做出,由体以及用,自诚而明。
诚者,天之道也。
三句虽同,只仁智先后不同,便有成德、进德之间,不可不辨也。
程先生自分别此两条,今如此推说,亦详尽也。
「夫子之道忠恕」,动以天者也,由仁义行也。
「诚者天之道也」,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也。
譬如做梁柱,圣人便是尺度了。
不用尺度,才做便揍著它。
人须用尺度比量大小、阔狭、方圆后,方始揍著。
此说亦善。
颜渊死,孔子若有财,还与之椁否?
顺之曰:「不与。
丧称家之有无,颜渊家本无,则其无椁乃为得宜。
孔子若与之椁,便是使颜渊失宜,孔子必不肯。
盖椁者,可有可无者也,若无棺,则必与之矣」。
孔子若有财,必与颜渊为椁。
盖朋友有通财之义,况孔子之于颜渊,视之如子耶
所谓丧具称家之有无者,但不可以非义它求耳。
「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天机自动,不知其所以然。
门人详记曾晰舍瑟之事,但欲见其从容不迫、洒落自在之意耳。
若如此言,则流于庄、列之说矣。
且人之举动,孰非天机之自动耶?
然亦只此便见曾晰狂处,盖所见高而涵养未至也。
伊川云,洒扫应对,便是形而上者,理无大小故也。
故君子只在谨独。
洒扫应对是事,所以洒扫应对是理。
事即理,理即事。
道散在万事,那个不是?
若事上有毫发蹉过,则理上便有间断欠阙。
故君子直是不放过,只在慎独。
此意甚好,但不知无事时当如何耳。
慎独须贯动静做功夫始得。
伊川云,克己最难,故曰中庸不可能也。
此有「必有事焉而勿正」之意,过犹不及,只要恰好。
克尽己私,浑无意必,方见得中庸恰好处。
若未能克己,则中庸不可得而道矣。
此子思明道之意也。
「必有事焉而勿正」,是言养气之法,与此不同。
言动犹可以礼,视听如何以礼?
且如见恶色,闻恶声,若不视不听,何以知得是恶色恶声?
知得是恶色恶声,便是已听已视了。
曰,此之视听是以心受之,若从耳目过,如何免得?
但心不受,便是不视不听。
视听与见闻不同。
声色接于耳目,见闻也。
视听则耳目从乎声色矣,不论心受与不受也。
「在邦无怨,在家无怨」,犹言无可憾者。
若它人之怨不怨,则不敢必。
天地之大,人犹有所憾。
以文意观之,恐是他人之怨。
「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就体上说;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用上说;
「在邦无怨,在家无怨」,就效处说。
此说甚好。
择之疑出门使民已是用处,然亦不妨。
盖此两事只是自家敬其心耳,未有施为措置也。
「其言也讱」,有「嘿而存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
「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之意。
或曰,说得深了,只是箴司马牛多言之失。
「仁者其言也讱」,此「仁者」与「仁者不忧」、「仁者安仁」之「仁者」不同,正与「仁者人也,义者宜也」之「仁者」一般。
前说诚太深。
「仁者其言也讱」,盖心存理著,自是不胡说耳。
后说亦恐未然。
「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
杨氏为我近乎义,墨氏兼爱近乎仁,当时人皆以为真仁义也,靡然从之,未有言距之者。
若不是见得圣人这边道理明白,如何识得杨墨之非仁义?
故曰能言距杨墨者,亦圣人之徒也。
出邪则入正,出正则入邪,两者之间,盖不容发也。
虽未知道而能言距杨墨者,已是心术向正之人,所以以圣人之徒许之,与《春秋》讨贼之意同。
好名之人能让千乘之国,苟非其人,簟食豆羹见于色」。
顺之云,此言过不及也。
好名之人能让千乘之国,过也;
苟不是这样人,箪食豆羹必见于色,此不及也。
二者俱非也。
择之云,好名之人能让千乘之国,若非有德之人,虽以慕名而能让,然于簟食豆羹有时却见于颜色,其心本不如是故也。
正所谓人能碎千金之璧,不能无失声于破釜者也。
两说皆通。
旧来只如后说,然亦尝疑其费力。
但前说又无甚意味耳。
请更商确之。
「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
使人不以道,不能行于妻子」。
言身若不行道,则妻子无所取法,全无畏惮了,然犹可使也。
若使人不以道,则妻子亦不可使矣。
择之如此说。
顺之云,不行于妻子,百事不行,不可使亦在其中。
不能行于妻子,却只指使人一事言之。
顺之说是。
事亲仁之实,从兄义之实。
盖人之生也,莫不知爱其亲;
及其长也,莫不知敬其兄,此乃最初一著,其它皆从此充去。
孟子曰:「无它,达之天下也」。
有子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欤」?
孟子又谓徐行后长者谓之弟,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
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
岂非事亲仁之实,从兄义之实乎?
仁义只是理,事亲从兄乃其事之实也。
在天为命,在人为性。
无人言命不得,无天言性亦不得。
但言命则主于天,言性则主于人耳。
诚者,合内外之道,兼性命而为言者也。
「诚者」以下语似有病。
心该诚、神,备体、用,故能寂而感,感而寂。
其寂然不动者,诚也,体也;
感而遂通者,神也,用也。
体用一源,显微无间,惟心之谓欤。
此说甚善。
动而不正不可谓道,用而不和不可谓德。
此两句紧要在「正」字「和」字上。
「在中之义」,义者,理也,只是这个理。
在中者,中也;
在外者,和也。
中者性之体段,和者情之体段也。
「义」字说得太重。
伊川本意亦似只说体段云尔。
「和者情之体段」,语意未备。
「止于至善」,至善乃极则。
扩之曰,不然,至善者本也,万善皆于此乎出。
至善乃极则。
思是发用之机,君子为善,小人为恶,那事不从这上出?
但君子约入里面来,小人拖出外面去,故曰思者,圣功之本而吉凶之机也。
正当于此谨之,君子所以贵慎独也。
「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所以主静者,以其本静,静极而动,动极复静。
静也者,物之终始也。
万物始乎静,终乎静,故圣人主静。
伊川先生曰:「动静无端,阴阳无始」。
若如此,则倚于一偏矣。
动静理均,但「静」字势重耳
此处更宜深玩之。
动静有终始宾主,方其动也,动为主,静为宾;
及其静也,静却为主,动却为宾。
动极而静,则动却终,静却始;
静极复动,则动却始,静却终。
虽然,方其动也,静之理未尝不存也。
及其静也,动之理亦未尝不存也。
择之云,此段甚好,但更欠说主静之意。
蒙,学者之事,始之之事也。
艮,成德之事,终之之事也。
周子之意当是如此。
然于此亦可见主静之意。
诚、敬如何分?
顺之曰,诚字体面大,敬字却用力。
曰,伊川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是彻上彻下语」。
如此敬亦是圣人事。
曰,固是,毕竟将敬做诚不得。
到得诚,则恭、敬、忠皆其蕴也。
诚是实理,圣人之事,非专之谓也。
推此意则与「敬」字不同自分明矣。
圣人固未尝不敬,如尧钦明,舜恭己,汤圣敬日跻是也。
但自是圣人之敬,与贤人以下不同耳。
「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气也;
所以阴阳,道也。
道也者,阴阳之理也。
此说得之
「致中和」,致,极也,与「尽」字同。
致中和便是尽性。
此说亦是。
然「致」字是功夫处,有推而极之之意。
扩之书中亦讲此段,然其意亦杂,幸并以此示之。
渠又论慎独,意亦未尽。
大抵「独」字只是耳目见闻之所不及而心独知之之地耳。
若谓指心而言而不谓之心,盖恐指杀,似不然也。
「故君子慎其心」,是何言耶(《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二。又见《永乐大典》卷二○四七九,《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七二、一○一。)
存:今本《易》作「成」。
洛中吟 元 · 王恽
 押词韵第一部 出处:秋涧集卷十一
近读邵氏所书洛中杂事抚卷三叹令人有不能己者呜呼五代间乱离相继其否极矣生逢兹辰一何幸哉故孙樵有生恨不得为太平人良有以也因效康节谢温公买园诗格缀集所见赋洛中吟一篇其辞曰
万方文物洽尧雍,若论声明极洛中。
地自荥南连洛北,化从真庙到神宗
总将六合清明气,散作三川礼让风。
道统有传程邵在,勋名无比富文崇。
棚车载酒都人赏,名教传家习俗同。
花木四时春不老,耕桑弥野岁长丰
三千步幛家虽侈,十二行窝乐最融。
春酒泛香沽翠幕,夜花和露买筠笼。
小车高阁期真侣,魏紫姚黄擅化工。
爱育总归君父圣,论思不出庙堂公。
荆舒变法无期月,社稷垂亡到一空。
读罢适然清兴远,一帘花影晓光红。
别定庙议图说1194年12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绍熙甲寅某月,诏以孝宗祔庙,当议宗庙迭毁之次。
礼部侍郎许及之、太常少卿曾三复等相与上议,请迁僖祖、宣祖而奉太祖居第一室,祫享则正东乡之位。
诏恭依,且令复议二祖祧主奉安之所。
时熹始赴经筵供职,亦尝预议。
属以病不能赴,遂以议状申省,大指以为僖祖实为帝者始祖,百世不迁之庙,不当祧毁,合仍旧居太庙第一室。
四时常享,则居东乡之位。
宣祖、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六室,皆在三昭三穆之外,亲尽宜毁。
太祖太宗、仁宗功德茂盛,宜准周之文武,百世不迁,号为世室
宣祖、真宗、英宗则迁于西夹室,以从顺祖、翼祖之后。
祫享则序昭穆于堂上,而时享不及焉。
神宗、哲宗、徽宗、钦宗、高宗、孝宗六室为亲庙,时享祫享如仪。
异时迭毁,则三昭三穆以次而迁。
高宗受命中兴,异时虽或亲尽,亦当如仁宗故事,别为世室,百世不迁。
盖虽通为十室,而三世室自在三昭三穆外,其始祖之庙与三昭三穆正合七世之文,如刘歆说。
而兄弟相继,各为一世,先儒亦有定议。
并考古今,画成图样,其说甚备。
且谓他日恢复中原,还反旧京,则又当别考古制,世为一庙,而革去东汉以来同堂异室之陋,盖不独为今日议也。
而庙堂持之不上,独奏礼官及诸从臣所论,请为别庙,以奉四祖。
诏恭依,遂即毁撤僖祖、宣祖庙室。
见诸公,争之甚力,而右相赵汝愚雅不以熙宁复祀僖祖为然。
给舍楼钥、陈傅良又复牵合装缀,以附其说,其语颇达上听。
某月某日,忽有旨宣召赴内殿奏事,盖将问之以此也。
因节略状文及为劄子,画图贴说以进。
上览之,以为然,且喻曰:「僖祖乃国家始祖,高宗时不曾迁,孝宗时又不曾迁,太上皇帝时又不曾迁。
今日岂敢轻议」?
因奏曰:「此事义理甚明,而圣意又已见得如此,其不当迁,无可疑者。
前日集议虽已施行,而臣申省议状独未得经圣览,不曾降出。
即今来劄子却乞降出,再令臣寮集议,必有定论」。
退见台谏谢深甫、张叔椿,亦皆以说为然,而谢独甚悔前日合议之失。
其后不久,即罢归,而所议遂不复有所施行。
后却闻台谏、后省亦尝互入文字,乞降出前所议,而亦不知后来竟作如何收杀也。
然当日议状、奏劄出于匆匆,不曾分别始祖、世室、亲庙三者之异,故其为说易致混乱,而尝反疑前日之误,故今特故备著之,而别定两图,以见区区之本意云。
直前劄子十月十一日 疏留中,闰十月论罢。)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二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五二
臣窃惟今日事势有暂可喜者三,有大可忧者一。
粤自精禋以至恭谢,霖潦忽霁,杲日随升,仰占天心,若答圣意,都人鼓舞,欢声载路。
一暂可喜也。
鞑雏新立,河患方梗,北风渐劲,南牧未皇。
二暂可喜也。
远方饥歉,间烦赈贷,近甸丰稔,足相补除。
三暂可喜也。
此皆陛下圣德所感,和气所召,谓宜朝野之人高视阔步,以幸一日之安。
而上自缙绅,下至韦布,往往蹙頞而私相告语,凛然有虎兕出柙之恐,陛下亦尝闻之否乎?
陛下曩语群臣,以为其人决不复用,天地祖宗实闻斯言。
今道涂讹传,乃曰落致仕矣,建督府矣。
臣难之曰:何以知其然也?
曰:陛下忧鞑而然也。
又曰某人尝以御椠示人矣,又曰陛下已戒其勿修怨矣。
臣知陛下万无是事,设或有之,此误不少。
夫啜羹之乐羊,不如放麑之西巴。
今虽乏才,何至复托国于匿哀无父之人乎!
秦桧用事,朝廷一日无则东南不安。
若夫当轴数年,哨骑岁至,策免七载,羽檄日稀,其去留不系于成败审矣,何至复注意于挟虏要君之人乎!
向使陛下终始柄任,不加废退,偃月之祸不过及于士大夫而止。
今君臣之义,判然已久,彼其以埒国之富,震主之威,缪饰不情之恭顺,阴怀非常之忿毒,外岂可以寸铁,内岂可以假之寸权乎!
宗之安石,恩礼隆矣,晚议建储,师傅之选乃属马、吕,安石不预也。
岂非以其元丰失权,钟山怼笔,有如陈瓘之所云乎!
陛下恩礼其人不加于安石,防虑之道宜鉴于神宗,不可忽也。
议者不先为君父忧,而切切然以修怨为惧,相顾而不敢言,虽言亦不足以感悟陛下之听。
臣观秦桧再相之初,未尝不牢笼李光、胡寅之流,久则当世名臣举族贬窜,阖门废锢,上而至尊亦有靴中匕首之防矣。
吁,岂非所谓一大可忧者乎!
臣以妄庸,遍尘华近,但思报九重之拔擢,不敢计一身之祸福,因侍旃厦,辄献芹曝。
《易》曰「君不密则失臣」,惟陛下以疏留中,垂睿览而加圣虑,宗社幸甚。
取进止。
西山真文忠公行状(下)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八
始,公在道,犹未闻济邸之讣,以书达时相,谓必有寡闻浅见之人托纳忠除患之说以误朝廷者,不可不致察。
时相既恶闻其言,至范村,使左史杨迈来见,问所欲言,又遣所亲谕以勿及甲申之事,公但唯唯。
洎入国门,都人聚观,皆以手加额,益见忌矣。
内制者四,从之。
上移御清燕,公因进读,奏:「此高、孝二祖储神燕闲之地也,仰瞻楹桷,俯视轩墀,当若二祖实临其上」。
又言:「陛下前所居处密迩东朝,未敢遽当人主之奉也。
今宫阁之仪浸备,以一心而受众攻,未有不浸淫而蠹蚀者」。
上曰:「当察于微芒」。
公奏:「惟学敬可存养此心,惟亲近君子可维持此心。
盖理欲相为消长,笃志于学则圣贤虽远,常若与之从容游处,天下之乐何以过此」!
上曰:「朕在宫中无他嗜好,止是观书」。
又奏:「古者居丧不处于内,宜防微谨独,见先帝于羹墙。
向者日侍慈明,今其见有时,宜益隆孝养」。
又奏:「先帝视朝常在卯、辰之间,臣侍螭陛二年,实所亲见,陛下视朝差晚」。
上皆嘉纳。
读《宝训·睦亲门》至涪陵廷美卒,具陈其所以然。
因奏:「太宗秦王矜怜悯恻,曲尽其至,陛下所当法」。
又诵太宗圣训曰:「同气之亲,不忍致于法」。
又曰:「以廷美之恶,岂当如此?
但骨肉之情有所不忍。
观此则亲亲之恩不可以有罪废」。
上颔之。
宁考小祥,诏群臣服纯吉,公争于朝曰:「自汉文短丧,至我朝阜陵独出宸断,衰服三年,朝衣朝冠皆以大布,三代而下盖未之有。
惜当时辅臣礼官不能并定臣下执丧之礼,此千载无穷之憾也。
绍熙甲寅阜陵上宾,从臣罗点等建议,乞令群臣于易月之后,朝会治事权用公服黑带,朔望时节朝临奉慰皆衰服行事,大祥始除」。
有诏从之。
侂胄务反庆元初政,光宗之丧复以小祥从吉。
以《会要》诸书考之,群臣禫除从吉,旧制也,后易以升祔,绍兴易以小祥,甲寅易以大祥。
二百馀年之间,其制四变,皆由近而之远,非自远而之近也。
侂胄变甲寅之制,是自远而之近,自厚而之薄也,可乎哉?
先帝临御三十年,恩同天地,臣子号恸泣血未足泄哀,带不以金,鞓不以红,佩不以鱼,鞍鞯不以文绣,此于群臣何所损、朝仪何所妨」?
即诏行在职事官俟大祥从吉,诸路依已降行。
公既屡进鲠言,上虚心开纳。
时相以其负人望,有主眷,屡诱怵以祸福,使附己,公不为动,乃与其党谋逐公。
给舍王暨、盛章缴驳济邸赠典,且请追议其罪,公始杜门求去。
殿中侍御史莫泽疏语稍见侵,公自请绌责,章三上,不允。
竟以疏除焕章阁待制提举玉隆宫,辞,不允。
谏议大夫朱端常疏落职罢祠,监察御史梁成大疏降三官。
先是,右正言李知孝论公首倡邪说,以其章镂榜播告天下。
成大请加窜责,上曰:「仲尼不为已甚」。
时相虽怒不测,公竟获里居,上保全之也。
初,从臣惟魏公了翁、庶僚惟洪考功咨夔、胡评事梦昱与公议论略同,时相折简言路曰:「礼侍强辨不已,洪、魏和之,胡尤无状」。
故论列交上,胡贬象台,公与洪公皆逐,而魏公亦有靖州之行矣。
公归,脩《西山书记》,以六经、《语》、《孟》之言为主,荀、杨诸子附焉,诸老先生为解经而发者附本经之注。
《甲记》曰性命道德之理、学问知行之要,凡二十有七卷;
《乙记》曰人君为治之本、人臣辅治之法,凡二十有二卷;
《丙记》曰经邦立国之制、临政治人之方,其书惟兵政一门先成;
《丁记》曰出处语默之道、辞受取舍之宜,凡二卷。
公自退居,究心此书,博览精思,手抄日数千言,丛藁如山。
尝谓门人曰:「人君为治一门,告君之书也,以范《唐鉴》为法。
如有用我,执此以往」。
又曰:「他日得达乙览,死无恨矣」。
又曰:「吾兵政一门,古无此书,天下方多事,所以汲汲缉成之」。
又取周、程以来诸老先生之文,摘其关于大体、切于日用者,汇次成编,名《诸老先生集略》,凡七十有八卷。
又以后世文辞多变,欲学者识其源流之正,集录《春秋》内外传,止唐元和、长庆之文,以明义理、切世用为主,否则辞虽工亦不录。
其目有四:曰辞命,曰议论,曰叙事,曰诗赋。
名《文章正宗》,凡二十馀卷。
汀、邵,势蔓延数郡,公虽闲居,为仓、漕二使者言:「陈仓部韡有文武材,必办此贼」。
使者言于朝,其后荡平闽寇,本公谋陈公之力也。
绍定辛卯庆寿恩,复宝谟阁待制、玉隆祠。
明年,除徽猷阁待制泉州,再辞不允。
迎者塞洛阳桥,深村百岁之老亦扶杖而出,城中欢声动地。
公晓士民曰:「太守去此十四五年矣,虽泉山一草一木亦时入思。
再叨郡寄,衰病本不能出,念泉人相爱之深,黾勉此来,欲为此邦兴利除害,复还乐土之旧而已」。
谓官僚曰:「某前帅长沙,尝以廉慎公勤勉同官,今所当勉无出于此」。
令属邑各以崇风教、清狱犴、平赋税、禁苛扰四条揭之坐右。
海寇犯境,遣右翼军将官具旺破走之。
先是,诸邑二税或预借至六七年,永春德化二邑又燬于寇。
公入境,首禁预借,诸邑有累月不解一钱者,郡计遂赤立不可为。
或咎宽恤太骤,公谓:「民困如此,救之当如解倒悬,吾宁以一身代其苦,不以此为悔也」。
僚属又鲜能任事,无大小必躬亲之,每据按决讼,自卯至申未已。
或劝啬养精神以当大任,公谓:「郡计凋弊,无力惠此民,仅有政平、讼理二事可勉,苟又不加意,即为不治之州矣」。
建炎初南外宗正司宗子仅三百馀人,令漕司与本州均任其责,朝廷岁给祠牒五十助焉,乾道间又益三十焉。
后属籍日增,漕司止按旧额,馀不复问,祠牒亦不复给。
绍定末宗子至二千三百馀人,每岁钱米本州自备十四万馀缗,而一司官属宗学养士尚不与焉。
公奏:「郡不可为矣,虽有材健之守,智力无所施,不过预借重催,或抑都保代输,或估籍无罪。
泉民憔悴,为日已久,惟朝廷哀怜」。
诏岁给祠牒六十。
会故相死,上始亲政,除显谟阁待制福州福建安抚使
明日,诏岁赐泉州祠牒增四十焉。
宫宗子为佛事以祝圣寿,公喜曰:「温陵庶几可为矣」。
端平初元正月赴镇,戒属部无滥刑横敛,毋徇私黩货,毋通关节,慎仕胥吏。
州仓受输,斛取縻费钱三百,公减去六之五。
市令司,毋得以官价市物,革闽县里正督赋之害。
建、福、兴、泉四郡贵籴,乞回籴百万仓米十五万赈粜。
不俟报,先发福州常平米均粜下三州,剑州常平米粜建州,民未及饥,食已沛然。
及上可其奏,运吴补之。
海偷比岁从横,岛屿之民凛不自保,公预于险要增兵船,给粮械,励隅总,厥后黠首相踵擒殄。
襄阃方与鞑将攻灭蔡城,遣吏奉露布,图上八陵,而江、淮有进取潼关、黄河之议。
公忧之,封上曰:「自有载籍以来,与夷狄共事者未尝无祸,而况移江、淮甲兵以守无用之空城,运江、淮金谷以治不耕之废壤,富庶之效未期,根本之弊立见,臣之所甚惧也。
新元以来,进退用舍多叶物情,正涂方开,善类吐气,倘能持以坚忍,守以兢畏,奸声乱色不汩清明,倖臣懿戚不窃威福,庙堂常公而无私,台谏有直而无枉,则庆历元祐之治指日可致。
若乃释乐成之业而冀难必之功,听可喜之言而忘立至之患,此又臣之所甚惜也。
愿陛下审之重之,毋使臣窃知言之名」。
四月,除权户部尚书,与庙堂书曰:「比者一二言事官之除,识者以为四十年来所未有,然正直之士不无矫拂太甚,人情将有所不堪。
乘不堪之情以激其不平之忿,则刚劲不如软熟,忤旨不如承顺,其意将有时而移矣,可不惧哉!
赵中令有颛权之毁,韩忠献有跋扈之劾,文潞公有交结之谤,三相勋德巍然,曾不以是而少损。
若蔡若秦柄国之时,则无此矣。
今天下孰不知丞相用心,其何訾议之有?
万一草茅山野语言之发或失拣择,适所以增光德美,又何伤焉」?
时诸贤已尽收召,公尚留外服。
上见群臣,屡问公安否,而庙堂寄声尤密。
公谢曰:「前帅半年而去,郡计已费支吾;
若某又忽忽而去,此州益疮痍矣。
士大夫行志无分中外,愿假岁月,俾得展尽」。
力辞,不允。
丞相复书曰:「闻公素发私誓济物,愿亟就道,以副中外之望」。
六月三山,邦人竞为䌽旗以送,自醮门至舟次,弥望数里不绝。
公历一节四麾,治以教化为先,辟贡闱,增学畬。
江东祠范忠宣公
长沙贾傅、晋谯王祠;
温陵祠朱文公及林公攒、苏公缄于学,而绌其不当祠者;
三山迎聘耆儒,月临讲席。
所至必搜访人物,天下士鲜不及门,其所荐拔后为名公卿者不可胜数。
再辞新命,不允。
九月乙酉入对,上曰:「卿去国十年,每切思贤」。
时襄阃代去,江淮出师取三京,王师果溃于洛阳,退守泗州
公奏三劄,一言:「今中原无主,政是上天监观四方、为民择主之时,若能修德格天,天必命陛下为中原之主,不然则天命将归之他人。
臣向为先帝陈祈天永命之戒,其说出于召公
然反覆《召诰》一篇纲目,曰敬德、曰小民而已。
传曰:敬者德之聚。
仪狄之酒、南威之色、盘游戈射之娱、禽兽狗马之玩,有一于此,皆足害敬,其可不戒?
此祈天永命之一也。
天之视听因民之视听,民心之向背即天心之向背。
权臣之末,货赂公行,诛求既广,民不堪命,大盗相挻而,赖陛下布端平之诏,一洗而新之。
然窒贿道而贿进者尚有,惩赃吏而赃多者漏网。
江淮军兴,调度骚然,宜戒郡邑掊刻,停边阃科调。
此祈天永命之二也。
《易》曰『天之所助者顺,人之所助者信』。
天厌夷德久矣,陛下倘能敬德以迓续休命,中原终为吾有。
若徒以力求之而不反其本,天意难测,臣实忧之」。
二言:「进取有二难。
用兵莫急于人才,今举世所属曾不数人,一难也。
嘉定中尝乞理治两淮,垦田积谷,而权臣视为迂阔,塞下之备枵然。
一旦举兵,乃漕浙米,由江入淮。
汴既久堙,又须陆运,劳费甚于登天。
二难也。
夫此二难皆权臣玩愒之罪,非今日措置之失。
然承三十年之弊,欲整治之,非十年不能。
此正诸葛亮闭关息民之时也,愿以收敛靠实为主」。
又言曰:「今日事势犹以和扁继庸医作坏之后,一药之误,代为庸医受责矣。
兢业戒谨,尤当百倍」。
三言:「战守之论不同,同于为国。
元祐中,廪廪向治,惟群贤自相矛盾,小人得以乘之。
愿平心商榷,以前事为戒」。
每奏,上必称善。
公言士大夫狃于旧习,上曰:「往往革面而未革心」。
公乞选监司郡守,上曰:「闻卿所至视民如子」。
公巽谢,又言:「恢复名义甚正,但故相不曾做得工夫」。
上曰:「昨读卿所上封事,可见忠诚」。
别疏进《大学衍义》曰:「近世大儒朱熹所为《章句》、《或问》备矣,臣不佞,思所以羽翼是书。
首之以帝王为治之序者,见尧、舜、禹、汤、文、武之为治,莫不自身心始也;
次之以帝王为学之本者,见尧、舜、禹、汤、文、武之为学,亦莫不自身心始也。
此所谓纲也。
首之以明道术、辨人材、审治体、察人情者,致知格物之要也;
次之以崇敬畏、戒逸欲者,诚意正心之要也;
又次之以谨言动、正威仪者,修身之要也;
又次之以重妃匹、严内治、定国本、教戚属者,齐家之要也。
每条之中,首之以圣贤之典训,次之以古今之事迹,诸儒有发明之论者录之,臣愚一得之见亦窃附焉。
辄因召对以献」。
因奏:「权臣之时,欺罔成习,讲筵官亦然。
臣记一日讲官讲《易》,辄为奸言。
臣深不平,欲辟之,又恐纷争伤事体。
退而自咎,若使程颐、朱熹当此,必与之辩」。
上愕然。
公奏:「陛下须做致知格物工夫,于天下义理无不通晓,则奸罔之言自不敢进。
臣于是时便欲纂集是书,上裨圣学,缘去国不果。
闲居八年,方克成书」。
上喜甚,曰:「此书便可进入」。
《衍义》即《乙记》中人君为治一门以《唐鉴》为法者。
上又问福建盐法,公奏:「此致寇之本也。
福盐溯流至剑、邵,又自邵溯流至汀,既杂且贵,所以汀人每私贩广盐,以其自潮、来者颇近,且洁白而廉故也。
贩者千百为群,皆挟兵械,官不能禁,名曰盐子,实与盗无异。
臣叨闽帅,深欲更张,缘事属漕司,方与漕臣袁甫商榷,而臣与甫皆召还,遂不及为」。
公自三山过家,醮于仙游山,青词云:「既不敢矫激而近名,亦不敢低徊而徇利。
惟厚集精诚,庶几于感悟;
而密陈忠益,冀见之施行」。
奏篇既出,或疑其激烈不及前时,公笑曰:「吾老矣,岂更效后生求声名,直须纯意国事,期于有济耳」。
然至于启沃经帷,弥缝庙论,则外廷固有不及知者。
乙卯,除翰林学士知制诰侍读,再辞不允。
靼人遣王楫来通问,公言不可恃此缓于脩备。
十月乙亥,进读《大学章句》,从公请也。
上曰:「自此望卿启迪,毋或有隐」。
且问:「靼使来,闻外议颇纷纷」。
公奏:「兵交,使在其间。
今或欲却绝,或欲拘留,皆不可行,但当以礼遣之。
万一露遂和之意,却不可信」。
己卯,进读「知至而后意诚」章,公奏:「非待知至方诚其意。
大学》必以知为首者,了然见天下之理此为善,此为恶,此为正,此为邪,则私意邪念自不敢发。
愿陛下自今对儒臣论经史,与大臣议政事,若省阅章奏之际,圣意有所未安,不妨反覆论难考究,须见得义理分晓可否,利害明白,方是格物,方能致知」。
上悦曰:「卿所进《衍义》便就今日进读」。
公念进本已入禁中而经筵无别本,即以未办为对。
俄有内侍捧进本第一、第二帙而前,上曰:「已在此矣」。
公再拜谢。
时以比司马公自读《通鉴》云。
既展卷读毕,上问:「楮价日低,皆是监司郡守不留意」。
公奏:「物少则贵,多则贱,少减印造可也。
恐有以严刑峻法为言者,切不可用」。
上欣然听纳。
王楫言其国欲和,公:「和之一字易于溺人,远则宣和,近则金虏,皆殷鉴也。
离穹庐已久,所得靼酋之语在吾国未进兵之前,我既进兵在彼,岂复更守前说?
自古未有受人之兵而不报者。
刘溥、邹伸之诸人之语不无涅合,惟其间有云靼相移刺楚材曾上平南之策,与王楫议不合;
又云李寔献策鞑酋,劝其先谋犯蜀,顺流下窥江南,凡此却似实语。
愿朝廷于其语之涉虚者勿遽轻信,于其语之近实者深念而亟图之」。
时边臣尚欲深入,公言是以前日之败为未足而又求败也。
又欲羁縻泗、宿、涟、海、亳、蔡、息、唐、邓诸郡,公言:「新复之疆如的然可守,尚恐虏由他道捣吾腹心,虽能块守数城,无救于败,况未必可守乎」?
又言:「淮西退师,丧失最多,蒙蔽不言,宜早覈实填补」。
甲申,进读明德、新民二条,因及「『顾諟』二字,古注『常目在之』,朱熹深取其说。
陛下若知天无时不鉴观人君,虽欲一事不敬、一念之邪,自不可得」。
又言:「陛下初惩赃吏,戒苞苴,一时悚动,未几又复玩弛。
未能作新士大夫,何以新民」?
鞑使久留,公进吴越故事以讽,略曰:「言辞之甘,藏锋刃于饴蜜也;
礼貌之卑,设机阱于康庄也;
敛兵远去,鸷鸟将击之形也;
委地不争,芳饵致鱼之术也」。
上曰:「此说极是」。
十一月癸卯,进读「格物致知」章,言:「前日轻举,止见得理之一偏,此物未格、知未至之故也。
今若一向退沮自安,又堕一偏,须知前日不合轻敌,今亦不可畏敌」。
论「诚意」章,引诗人称文王之德曰:「『不显亦临,无射亦保』。
汉成帝临朝若神,其在宫中则湛于酒色,委政外家,惟陛下法文王而鉴成帝焉」。
辛亥,进读「忿懥」章,引朱氏语。
上曰:「如此须如槁木死灰可也」。
公曰:「不然。
圣人不能无喜怒哀乐,但要因事而发,不可先有此横在胸中。
若都无此四者,则此心遂为无用之物,释、老之学也」。
卫庄公、唐明皇曰:「庄公疏贤妃而昵嬖人,明皇远正后而昵艳妃,卒召祸乱,愿以二君为鉴」。
上亦动色。
癸丑,进读「脩身在正其心」章,曰:「前玉音有『槁木死灰』之问,臣退思之,心当如明镜止水,不当如槁木死灰。
镜明水止,其体静,可以鉴物,是静中涵动,体中藏用。
人心之妙正如此,若槁木不可生,死灰不可然,是乃无用之物矣。
心者所以具众理,应万事,委之无用可乎」?
论继绝世,公条陈古今甚悉,末引汉宣帝《封昌邑王贺诰》曰:「『骨肉之恩,析而不殊』,言虽有离析而无可绝之道,臣恐同姓近亲岂无绝世而不祀者,惟陛下访问,为置后焉」。
己未,兼修国史实录院脩撰。
壬戌进读,因言:「兵兴之后,三陲戍守方严,当此大冬隆烈之时,穷闾委巷有饥冻切肤之惨,极边绝塞有风眇眯目之悲,愿择良吏贤将以拊绥之」。
癸亥,以己见求对,言:「鞑人雠我之深,其思报也必力,举兵愈缓则其为计愈工。
我方创艾前事,幸其真有爱我之情,岂不误哉?
愿自强以立国,毋自沮以畏敌」。
又言:「王挟金使例册自随,小使敢尔,他日使介果至,何以待之?
又闻求金翠以媚其妻妾,若从所请,何异故相以侈服遗逆全之妻而冀其不叛也」?
上笑曰:「此语极是」。
末又奏乞用艺祖、孝宗阅武故事以作士气,及遴柬朝士通明详练者数人分治边事,凡三边山川险要、将帅能否、士卒众寡、粮草虚实,各令讨论,庙堂择而行焉。
因言:「先朝内帑专佐军费,近台臣李鸣复郎官郑寅各论此事,乞行其言,置局考覈,为犒师之备」。
十一月丁丑进读毕,乞御宸翰谕边臣饬备,因言神宗留意边事,夜御灯火作书赐边臣。
上曰:「高宗、孝宗亦如此」。
公奏:「孝宗于民事亦然。
臣历数郡,皆有孝宗亲笔石刻,或问麦禾,或问曾无雨雪,或问街市有无遗弃婴儿。
孝宗一念止在生灵,故勤勤访问,愿陛下以为法」。
辛卯进读《大学》末章,引董仲舒之言曰:「『皇皇求仁义,大夫之意也;
皇皇求财利,庶人之意也』。
《易》曰:『负且乘,致寇至』。
乘车,君子之事也;
负担,小人之事也。
居君子之位而为小人之行,故相弥远是也。
位冠百司而鬻卖朝廷之官爵,贵极人臣而攘夺平民之赀产,贪风扇于上,污俗成于下,举世之人皆就于利。
平居则欺君以自售,张禹、孔光之于汉是也;
有难则卖国以自全,华歆、陈群之附魏,张文蔚、杨涉辈之从梁是也。
甚者不夺不餍,如莽、操之所为。
故《大学》于末章明义利之分,《孟子》于首篇严义利之辨。
惟明主在上,亟思有以返之」。
又奏己见,论致寿之道五:一,无逸则寿;
二,亲贤则寿;
三,以孝奉先则寿;
四,仁则寿;
五,有德则寿。
末言:「仙经万卷不若诵《无逸》之一篇,道家千言岂如玩『静寿』之两语」。
时近天基节,故公有此疏。
二年元日太史占风有兵起之兆,公言:「襄、黄、升、扬,制阃衅隙浸萌,此大可虑,宜勉以廉、蔺、李、郭之事」。
又言:「河北州郡非北兵北将不可守,宜抽回南兵」。
厥后邳、徐诸郡失守,唐、邓亦继叛,卒如公言
丙辰进读,奏己见言:「风起乾位,月犯太白,皆为兵象。
王嘉有言:『应天以实不以文』。
夫无不敬、思无邪,陛下笔之宥坐者也,若敬焉而有以害之,正焉而有以汩之,虽玉音时发于口,金书日接于目,非实也。
用人听言,陛下尝诏之百辟者也,若礼之而所缊不及究,容之而所陈不尽施,虽夔、龙之武日接于庭,凤凰之鸣日闻于耳,非实也。
惟陛下本之心,脩之身,推之于事,无一非实,而去其所文具观美者。
又乞命两制近臣或两省都司官二三人看详端平以来奏议,掇其要语,各从其类,凡关于君德、帝学者进入禁中,关于朝政、边防者送三省、密院,继今臣下章奏悉用此法,陛下与大臣择焉」。
上嘉奖之,又曰:「近观卿所上致寿劄子,可见爱君与张九龄同意」。
又曰:「士大夫少任责者」。
公曰:「亦是不曾分委之以事」。
又问:「有称职者否」?
奏曰:「词臣中惟臣衰退,如赵汝谈、洪咨夔、吴泳皆称职」。
上曰:「卿真心体国,朕所嘉叹」。
又曰:「烦卿典领文闱,清宿弊,收实才」。
公巽谢。
又曰:「科举之弊极矣,如傅义挟书,不可不革」。
又曰:「致君泽民,卿之素志,俟典举毕当大用卿」。
欲退,上留者三。
既归,得旨宣谕:「卿所论张九龄事甚契朕心,今以御书九龄进金镜事一轴赐卿」。
公奉表谢。
己未,差知礼部贡举
公先有劄子论文弊,乞专以醇正质直取士,其涉谀怪者黜之。
是岁场屋始严,空疏不学者多望风而去,挟书绝少。
公旦必焚香祷天,愿得忠良平实之士、豪杰俊异之材。
考校必合论策以观器识。
其间有风切时贤者,公批其卷云:「诸贤当为法受责」。
向时知举皆先立己见定高下去取,惟公使参详、点检各自伸其见,然后徐徐蔽以议论之公,所取多老成实学、困于场屋者。
拆号,洪侍郎咨夔、王殿院遂奏事,乞于科举之外访求遗逸。
三月戊戌感疾,谒告。
乙巳,除参知政事同提举编修《敕令》、《经武要略》。
再辞免不允,诏云:「汉御史大夫吉当封,病,上忧之,夏侯胜必瘉,果然,后遂至相。
朕之贤卿甚于宣帝之德吉也,卿其亲医药自厚,且先即舍拜命,少间可就车,朕遣黄门召见卿矣」。
乞祠,御笔再给一月。
己丑三乞祠,辛卯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
辞,不允。
五月甲午疾亟,乞谢事,自中大夫转一官,守资政殿学士致仕。
是夕薨,年五十八。
公气体素强,然平日勤劳,不能自逸,非穷理著书即忧念世事。
晚守泉、福,劬悴滋甚,触暑趋召,道中刊修《衍义》,虽闭户服药,举笔流汗,不以为疲。
礼闱考阅,数觉头旋,初不经意,出院宾客云集,新进士来谒,人人与为礼。
得疾之日,犹对客至暮。
三鼓后风眩忽作,病中犹梦与郑左司寅论楮弊。
既而小愈,延讲官徐君清叟至卧内,令于上前求去,上固留之,且屡对大臣、讲读官问公疾今何如,忧见玉色。
丞相数遣人谕上旨,公感上眷遇,故不敢决去。
每指心言曰:「天知此心无一点富贵之念」。
属疾两月日,常冠带起坐,易箦犹神爽不乱。
遗表闻,赠银青光禄大夫
上震悼辍朝,士大夫无亲疏远近,莫不相吊,都人往往失声痛惜,如元祐之丧涑水公也。
丧归,八月壬寅于县南十五里珠林。
建安郡夫人杨氏,太中大夫圭之女。
公方丱角,太中公奇其风骨,许以夫人归焉。
翁婿恩义甚笃,后擢第。
夫人尤贤,先公二十四年卒。
子志道,承事郎、新监南剑州税务。
孙某。
内行至,于伦纪最隆,奏荐先弟后子。
德林,犹子似道、履道,皆公所任也。
豫章归,未有居室,先筑精舍以奉先茔。
作睦亭,自记之曰:「凡人所为,薄于宗族者,以其不知所出之本一也。
诚知其所出之本一,则虽由衰焉而功,由功焉而缌,由缌焉而至于无服之亲,譬之巨木百围,枝叶虽疏而根干则一,岂容以异观哉」?
事嫠姊,廪孤甥,里中老病乏绝待公举爨者常数十人。
律己清苦,虽贵无馀赀。
长沙归,始有粤山新居,又越数年厅廊乃具。
建学易斋、共极堂,俱卑朴无华饰。
负郭薄产皆出玉堂俸赐,后出藩入从,无所增益。
常以廉俭诲子,作《楮衾铭》焉。
公少以文词独行中朝,所草大诏令温厚尔雅,尤为楼公钥赏重。
立螭以后,言议出处动关世道,谏书传四夷,名节暴当世。
三十年间,天下莫不以为社稷之荩臣、道德之宿老。
故于其为学士也,惟恐其不秉政;
既得政,惟恐其不久于位。
皆曰道之将行,斯世之欲平治矣,而天遽夺之,呜呼,悲夫!
公博极群书而积勤不已,望临一代而执谦愈甚。
闻人之善,忻悦奖誉,自以为不及也;
闻人不善,颦蹙叹息,犹冀其能改也。
故君子宗之,小人亦信服焉。
常以「穷理致用」四字勉学者。
有新第者请益,公曰:「读好书、做好人而已」。
其徒曰:「一生短,千载长,不欠名位,只欠德业」。
公之学本于诚敬,因孟子夜气之说而知旦昼所为其本在夜,故操存之功于夜尤严,必斋必肃,如临君师,作《夜气箴》焉。
中年犹戒谨恐惧之意多而优游泮奂之意少,乙酉退闲,探道专一,始觉清通和乐,八窗玲珑。
尝曰:「天壤之间,横陈错布,无非至理。
虽有道不待窥牖而灿然毕睹,然自学者言之,则见山而悟静寿,观水而知有本,风雨霜露接乎吾前,则天道至教亦昭昭焉可睹也」。
晚集圣贤之语为心而发者曰《心经》,作赞焉,略曰:「意必之萌,云捲席彻,子谅嘘物茁」。
盖公之所造至是深远矣。
其记矩堂之言曰:「始吾患隶于己者之不忠也,故立朝不敢不以父事吾君;
患长人者之不仁也,故居官不敢不以子视吾民。
尝以掾属事台府矣,其情不吾察,吾患焉,故为长吏必思有以通下情;
尝以监司临所部矣,其令不吾行,吾病焉,故虽帅一道而于使者之命未尝忽。
私居而挠公府,吾尝不平之,故于其所寓不敢以毫发干焉;
大家而侵细民,吾尝不直之,故于乡党邻里虽无以厚之,而亦不敢伤之也」。
公之以直内方外如此。
自出身事主,忠国爱民,缠绵固结,不以进退易虑。
近代名卿如了翁梁溪,皆以得丧荣辱为虚幻,而以齐时及物为真实。
自泉而福,则恨不得尽力以谢泉人;
自福造朝,又恨未有以及一路。
天子将举国以听之矣,而公则曰:谏行言听,虽为从臣可也。
忘身殉国,终始如一,非至诚而能若是乎?
公生后于朱文公,而自先生罔极之赐,资深守固,异说不能入。
晚岁论文尤尚义理,本教化,于古今之作视其格言名论多者取焉,若徒华藻而于义为无所当者不录也。
所著书外有《西山甲集》若干卷,《对越集》若干卷,《翰林词草》二卷,其政事则有《江东救荒录》若干卷,《清源杂志》若干卷,《星沙杂志》若干卷。
公既薨,上思之不置,御笔令有司议谥以闻
于是志道次年谱来曰:「治命也,子必毋辞」。
乃剟其关系于当世安危治乱之大者著之篇,上之太常
若夫公之嘉言懿行、善政遗爱,盖有不胜书者,门人高弟散在四方,各有记载云。
谨状。
端平二年十月日,门人朝散郎枢密院编修官侍右郎官刘某状。
枢廷备检序建炎四年 宋 · 王铚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九二
臣窃闻祖宗兵制之精者。
盖能深鉴唐末五代之弊也。
唐自盗起幽陵,藩镇窃据,外抗王命,内擅一方。
其末流至于朱温,以编户残寇,挟宣武之师,睥睨王室,必俟天子禁卫神策之兵屠戮俱尽,却迁洛阳,乃可得志。
李克用、王建、杨行密,非不忠义,旋以遐方孤镇同盟,欲救王室,皆悲叱愤懑,坐视凶逆,终不能出一兵内向者。
昭宗亲兵既尽,朱温羽翼已就,行密辈崎岖于一邦,初务养练,不能遽成。
此内外俱轻,盗臣得志之患也。
后唐庄宗萃名将,握精兵,父子转战二十馀年,仅能灭梁。
功成而骄,兵制不立,弗虞之患,一夫夜呼,内外瓦解。
李嗣源以老将养痾私第,起提大兵,与赵在礼合于甘陵,返用庄宗直捣大梁之术,径袭洛阳,乘内轻外重之势,数日而济大事。
其后甘陵旧卒恃功狂肆,邀求无穷,至一军尽诛,血膏原野,而明宗为治少定。
李从珂、晋高祖、刘知远、郭威皆提本镇之兵,直入中原,而内外拱手听命者,循用庄宗、明宗之意也。
周世宗知其弊,始募天下亡命寘于帐下,立亲卫之兵,为腹心肘腋之用。
未及期年,兵威大振,败泽潞,取淮南,内外兼济,莫之能禦。
当是时,艺祖皇帝历试诸难,亲总师旅,应天顺人,历数有归,则躬定军制,纪律详尽。
其军制亲卫殿禁之名,其营立龙虎日月之号。
功臣勋爵,优视公师,至检校官皆令仆台宪之长。
封叙父母妻子,荣名崇品,悉以与之。
郊祀赦宥,先务赡军飨士,金币缗钱无所爱惜。
然令以威驾,峻其等差,为一阶一级之法,动如行师,俾各伏其长,待之尽矣。
为出戍法,使更出迭入无顾恋家室之意,殊方异邦不能萌其非心,仅及三年,已复更戍。
为卒长转员之例,定其功实,超转资级,以彼易此,不使上下人情习熟,又其下懔懔每有事新之惧。
府大臣侍便殿,专主簿员,限三日毕事,命出之后,一日迁陟,不得少留。
此祖宗制兵垂法作则大指也。
器甲精坚,日课其艺而无怠惰者矣。
选为教首,严其军号,精其服饰,而骁锐出矣。
中都二坊,制造兵器,旬一进视,谓之旬课,列置武库,故械器精劲,盈牣充积,前世所无。
至纤至悉,举自宸断,臣下奉行,惟恐不及。
其最大者,召前朝慢令恃功藩镇大臣,一日而列于环卫,皆俯伏骇汗,听命不暇。
更用侍从、馆殿、郎官、拾遗、补阙代为守臣,销累朝跋扈偃蹇之患于呼吸俄顷之际。
每召藩臣,朝令夕至。
破百年难制之弊,使民享安泰于无穷者,宸心已定,利害素分,刚断必行故也。
其定荆湖、取巴蜀、浮二广、平江南者,前后精兵不过三十馀万。
京师屯十万,足以制外变;
外郡屯十万,足以制内患。
京师、天下无内外之患者此也。
京师之内有亲卫诸兵,而四城之外诸营列峙相望,此京师内外相制之兵也。
府畿之营云屯数十万之众,其将副视三路者,以虞京城与天下之兵,此府畿内外之制也。
非特此也,凡天下兵皆内外相制也。
以勇悍忠实之臣分控西北边孔道,何继筠守沧景,李汉超守关南以拒虏,郭进邢州以禦太原姚内斌庆州、董遵诲通远军以捍西戎
倾心委之,谗谤不入,来朝必升殿赐坐,对御饮食,锡赉殊渥,事事精丰。
使边境无事,得以尽力,削平东南僭伪诸国者,得猛士以守四方,而边境夷狄无内外之患者此也。
州郡节、察、防、团、刺史,虽召居京师,谓之遥授,至于一郡,则尽行军制。
守臣通判名衔必带军州,其佐曰签书军事,及节度观察军事推官判官之名,虽曹掾悉曰参军
一州税赋民财出纳之所,独曰军资库者,盖税赋本以赡军。
著其实于一州官吏与帑库者,使知一州以兵为本,咸知所先也。
转运使于逐路,专一飞挽刍粮,饷军为职。
不务科敛,不抑兼并,富室连我阡陌,为国守财尔。
缓急盗贼窃发,边境扰动,兼并之财乐于输纳,皆我之物,所以税赋不增,元元无愁叹之声。
兵卒安于州郡,民庶安于田闾,外之租税足以赡军,内之甲兵足以护民,城郭与乡村相资无内外之患者,此也。
一州钱斛之出入、士卒之役使,令委贰郡者当其事;
一兵之寡,一米之微,守臣不得而独预,其防微杜渐深矣。
出铜虎符契以发兵,验其机括,不得擅兴,以革伪冒。
节度州有三印:节度印随本使,在阙则纳于有司;
观察印则长吏用之;
州印则昼付录事掌用,至莫归于长吏
节度使在镇,兵杖之属则观察属官用本使印判状焉;
田赋之属,则观察属官用本使印签状焉;
刺属县,则用州印,本使判状焉。
故命师必曰某军节度某州管内观察等使、某州刺史
必具此三者,言军则专制兵旅,言管内则专总察风俗,言刺史则治其州军。
此祖宗损益唐制,军民之务、职守之分,俾各归其实也。
逐县置尉,专捕盗贼,济以县巡检之兵;
不足,则会合数州巡检使之兵;
又不足,则资诸守臣提举兵甲贼盗公事,与一路帅臣兵马钤辖者。
故兵威强盛,鼠偷草窃,寻即除荡。
盖内外相维,上下相制,若臂运指,如尾应首,靡不相资也。
凡统驭施设,制度号令,人不敢慢者,功过必行,明于赏罚而已。
明于赏罚,则上下奋励,知所耸动,而奸宄不敢少踰绳墨之外,事必立就也。
大将之贪暴也,曹彬独无所污,自客省使随军都监超授宣徽南院使义成军节度使以赏之。
御便殿阅武,第其艺能,连营俱令转资。
至于荆罕儒战死,责部将不效命,斩石进等二十九人。
雄武兵白昼掠人于市,至斩百辈乃止。
班直诉赏,则尽戮其将校而废其班。
太祖尝曰:「抚养士卒,不吝爵赏。
苟犯吾法,惟有剑耳」。
然神机所照,及物无遗,察人之心而人尽死力。
太原之师,则谓将士曰:「尔辈皆吾腹心爪牙,吾宁不得太原,岂忍令害尔辈也」?
或诉郭进修第用筒瓦如诸王制,则曰:「吾于郭进,岂减儿女耶」?
祖宗赏罚虽明,有诚心以及物,故天下用命,兵虽少而至精也。
咸平西北边警之后,兵增至六十万,皇祐之初,兵已一百四十万矣。
翰林学士孙洙号善论本朝兵者,其言古者兵一而已,今内外之兵百馀万而别为三四,又离为六七也。
别而为三四,禁兵也,厢兵也,蕃兵也;
离而为六七者,谓之兵而不知战者也,给漕挽者兵也,服工役者兵也,缮河防者兵也,供寝庙者兵也,养国马者兵也,疲老而坐食者兵也。
前世之兵,未有猥多如今日者也;
前世制兵之害,未有甚于今日者也。
盖常率计天下之户口千有馀万,自皇祐一岁之入一倍二千六百馀万,而耗于兵者常十八,而留州以供军者又数百万也。
总户口岁入之数,而以百万之兵计之,无十户而资一厢兵,十亩而给一散卒矣。
其兵职卫士之给,又浮费数倍,何得而不大蹙也?
况积习刓弊,又数十年,教习不精,士气不振。
拣兵则点数而已,宣借则重叠妄滥,逃亡已久而衣粮自如,疲癃无堪而虚名具数。
元丰中神宗宰臣吴充曰:祖宗以来,制军有意,凡领在京殿前马步军司所统诸指挥,置都指挥使都虞候分领之,凡军中之事,止责分领节度之人,则军众自齐。
责之既严,则遇之亦优,故军校转员,有由行伍不久已转至团练使者。
王者之众,不得不然。
若诸路,则军校不过各领一营耳。
周室虽盛,至康之后寖已衰微。
本朝太平百馀年,由祖宗法度具在,岂可轻改也?
自昔夷狄横而窥中国者,先观兵之盛衰,然则兵备可一日忘哉?
盖祖宗相承,其爱民之实,若出一心,谓民之作兵者多,与兵之仰民者众,而民不可重困也。
张齐贤欲益民兵,吕蒙正曰:「兵非取于民不可」。
真宗以深念扰动边人,遂止。
河东河北既置义勇军,以韩琦忠亮,急于备边,犹欲刺陕西民为义勇,谏官司马光抗章数十万言,论其不可。
熙宁中命天下教阅保甲,盛于元丰,本《周官》寓兵于农之意,联什伍之民,族党相保。
举三路言之,凡有百万人,天下称是。
旋亦废置。
兵虽可练,而民不可重扰也。
本朝既以民作军矣,又求之畎亩,则州郡内外皆兵,前世所未有也。
此祖宗重以民为兵也。
臣谨列自建国已来兵制沿革,与夫祖宗禦戎备边,又诸军兴废所因,详著于篇者,凡二百卷。
又原祖宗圣意之不见于文字者,为之序。
然窃尝谓后世诵帝尧之德,惟知茅茨不剪、土阶三尺而已。
至史谓「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则及物之功,与天地等矣。
惟《书》曰:「乃圣乃神,乃武乃文」。
具是四者,尧德乃备,则固由所见浅深欤!
共惟祖宗以圣神文武,斡运六合,鞭笞四夷,悉本于兵。
其精神心术之微,盖不在迹。
然效神宗重规叠矩之盛,在本圣心,而其迹顾岂能尽?
今臣之浅拙,虽欲䌷绎传载,有所不能知也(《挥麈馀话》卷一。又见《古今图书集成》戎政典卷六三,道光《阜阳县志》卷一八。)
指挥使都」四字原作一「使」字,据右引补。
又论罢青苗疏熙宁三年三月1070年3月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七 创作地点: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
臣近以河北路差官置司,春夏放青苗钱与乡村坊郭人户,明取三分之利,每保须要第三等以上有物力人充甲头,督促峻责,逐县支俵,有伤国体。
一路官吏,上下皆知不便,而以制置条例司是大臣主领,但人人腹非,而不敢公言。
臣被顾三朝,而又职当安抚,实不忍雷同默默,遂详陈利害本末,乞更加博访。
若臣言不妄,即乞尽罢诸路提举之官,只委逐路提点刑狱臣僚依常平旧法施行。
所冀陛下洒然开悟,亟赐更改,使天下歌舞圣明,不为盛德之累。
老臣献忠之心,岂有它也?
今准都进奏院牒,却蒙制置司以臣言皆为不当,条件疏驳,乞申敕诸路,及直令进奏官张士程指挥本院,将晓谕中书劄子颁行天下。
臣详制置司疏驳事件,即将臣元奏要切之语多从删去,唯举其大概,用偏辞曲为沮难,及引《周礼》国服为息之说,文其谬妄,上以欺罔圣听,下以愚弄天下之人,将使无复敢言其非者。
臣不胜痛愤,须至再有辩列。
欲望圣慈特纾亲览,然后降付中书枢密看详,送御史台集百官定议。
如臣所言不当,即甘从窜殛;
若是制置司处置乖方,天下必受其弊,即乞依臣前奏,尽罢诸路提举官,只委提点刑狱臣僚依常平旧法施行,以慰众心。
一、臣前奏以元降敕语务在优民,不使兼并之家乘其急以邀倍息,而公家无以利其入。
今乃乡村自第一等而下,皆立借钱贯百,其第三等以上人户更添数支给,坊郭人户有自己物业可充抵当、愿借请官钱者,依青苗例支借,不得过抵当物业价直之半。
且乡村上三等并坊郭有物业人户,乃从来兼并之家也,今皆多得借钱,每得一贯令纳一贯三百文,则是官放息钱也,与元敕「抑兼并、济困乏」之意,绝相违戾。
制置条例司疏驳云:「言者以谓元降敕命云『公家无所利其入』,今河北提举官乃令取息三分,是与元敕绝相违戾,失信于百姓。
本司今按《周礼》泉府之官,民之贷者取息有至二十而五,国之财用取具焉。
常平新法预俵青苗价钱,但约熟时酌中物价;
若熟时物贵,即许量减市价纳钱,即是未定合纳实数。
河北提举官则约束州县,若情愿纳钱,不得过三分。
至于京西陕西路提举官,则大抵约束不得过二分而已。
此盖为量减时价指挥未有约定实数,恐遇纳时斛斗价例倍贵,州县量减钱数不多,却致亏损百姓,所以有此约束,即非法外擅为侵刻也。
就诸路提举所纳,惟河北所约分数最多,然云不过三分之息,定取三分之息。
若物价低平,即有合纳本色,不收其息;
或只收一二分息之时,多少相补,比《周礼》贷民取息立定分数,已不为多。
近降指挥,又令诸路预俵价钱,若遇物价极贵,亦不得过二分,即比《周礼》所取尤少」者。
臣窃以既立太平之法,必无剥民取利之理,但汉儒以去圣之远,解释或有异同耳。
按《周礼》:「泉府掌以市之征布,歛市之不售、货之滞于民用者,以其价买之物揭而书之,以待不时而买者,各从其抵」。
郑众释云:「书其价,揭著其物也。
不时买者,谓急求者也。
抵,故价也」。
臣谓周制,民有货在市而无人买,或有积滞而妨用者,则官以时价买之,书其物价以示民,若有急求者,则以官元买价与之,此所谓王道也。
经又:「凡赊者,祭祀无过旬日,丧纪无过三月」。
郑众释云:「赊,贳也。
以祭祀、丧纪,故从官贳买物」。
唐贾公彦:「赊与民不取利也」。
经又:「凡民之贷,与其有司辨之,以国服为之息」。
郑众释云:「贷者,谓从官借本贾也,故有息,使民弗利,以其所贾之国所出为息也」。
此所谓王道也。
郑康成释云:「以其于国服事之税为息也。
于国事受园廛之田而贷万泉者,则期出息五百」。
臣谓《周礼》园廛二十而税一,近郊十一,远郊二十而三,甸稍县都皆无过十二,惟其漆林之征二十而五。
漆林,自然而生,非人力所作,故税重。
康成乃约此法,谓从官贷钱若受园廛之地,贷万钱者出息五百。
公彦因而疏解,谓「近郊十一者,万钱期出息一千;
远郊二十而三者,万钱期出息一千五百;
甸稍县都之民,万钱期出息二千」。
臣谓如此则须漆林之户取贷,方出息二千五百也。
然当时未必如此。
今放青苗钱,凡春贷十千,半年之内使令纳利二千;
再放十千,至年终又令纳利二千,则是贷万钱不问远近之地,岁令出息四千也。
《周礼》至远之地止出息二千,今青苗取利尚过《周礼》一倍,则制置司所言「比《周礼》贷民取息,立定分数已不为多」,亦是欺罔圣听,自谓天下之人皆不能辨也。
且今古异制,贵于便时,《周礼》所载有不可施于今者,其事非一。
若谓「泉府」一职今可施行,则上言以官钱买在市不售及民间积滞之货,候民急求则依元买价与之,民有祭祀、丧纪,就官中借物,限旬日、三月还官,而不取其利。
制置司何不将此周公太平已试之法,尽申明而行?
岂可独举注疏贷钱取息之利事,以诋天下之公言哉?
郑康成又注:「王莽时,贷以治产业者,但计赢所得受息,无过岁什一」。
公彦疏解:「王莽时虽计本多少为定,及其催科,惟所赢多少。
假令万泉岁赢万泉,催一千;
赢五千,催五百。
馀皆据利催什一」。
臣谓王莽时官贷本万钱,岁终赢得万钱,只令纳一千;
若所赢钱更少,则纳息更薄。
比今于青苗钱取利,尤为宽少。
王莽之后,上自两汉,下及有唐,更不闻有贷钱取利之法。
制置司尧舜之主,不以二帝三王之道上裨圣政,而贷钱取利,更过王莽之时,此天下不得不指以为非,而老臣不可以不辩也。
况今天下田税已重,固非《周礼》什一之法,则又随亩更有农具、牛皮、盐钱、曲钱、鞋钱之类,凡十馀名件,谓之杂钱,每遇夏秋起纳官中,更将䌷绢斛斗低估价例,令民将此杂钱折纳。
又,每岁将官盐散与人户,谓之蚕盐,令民折纳绢帛,更有预买、转运司和买两色䌷绢。
如此之类,不可悉举,皆《周礼》田税什一之外加歛之物,取利已厚,伤农已深,柰何更引《周礼》国服为息之说,谓放青苗钱取利,乃周公太平已试之法?
此则诬污圣典,蔽惑睿明,老臣得不太息而恸哭也!
又,制置司提举官束州县,纳钱不得过三分、二分。
盖为量减时价指挥未有约定实数,恐遇纳时斛斗价例倍贵,州县量减钱数不多,却致亏损百姓。
若物价低平,即合纳本色,不收其息」。
臣亦谓此论之不实也。
缘小麦最为不耐停蓄之物,自来常平仓不籴,盖恐积留损坏。
今岁诸路雨雪及时,二麦有望,价必贱,提举官必不肯令人户送纳本色。
盖纳下本色,则无由变转。
若于转运司兑换价钱,则诸处军粮支绝少,必难兑换。
既难兑换,则占压本钱,下次却无钱散与人户。
臣以此知制置司提举官本无令人户送纳斛斗之意,故开此许纳见钱一门,将来只令言人户情愿送纳本色,则人户须至粜纳钱,岂不殃害百姓?
惟陛下早悟臣言。
一、制置司:「言者以谓三等户及城郭有物力户,即从来兼并之家,今乃立定贯百,许之贷借,即非抵兼并之意。
又,河北提举官,每保须要上三等户一名,即上等人户,必不愿请。
官吏既防贫户不能送纳,岂免差充甲头,以备代陪?
又,河北提举官乃峻责州县,如人不愿请领,即结罪申报。
若选官晓谕,人户却情愿请领,即当别作行遣。
若选官晓谕,茍免捃拾,岂无贫下浮浪愿请之人,或须行散配?
本司今按:乡村上三等及城郭有物业户内,亦有阙乏之人,就人取债,岂皆是兼并之家?
今贷贫民有馀,则以俵此等人户,免令就私家取一倍之息,乃是元敕抑兼并之意。
河北提举官每保须要上三等户一名者,盖为关防浮浪之人请去,将来难为催纳。
若有上等户肯与同保,即非浮浪之人,自不须忧难为催纳;
若无上三等户肯与同保,即自依准提举官公文,不许支俵,何须更行散配?
若谓上三等必不肯请领,须是差作甲头,即自是抑勒,有违前法。
况今年开封诸县已经俵散,甚有上三等户情愿请领,即非官吏抑勒。
以近验远,事理可知。
至于提举司约束官吏,如无人情愿请领,即结罪申报,别选官晓谕,乃只是关防因循避事坏法之人,即非迫胁官吏,须令抑配百姓。
提举官急于功利,讽令州县抑配与人,即诸路各有安抚、转运、提刑,其为朝廷委任,皆在提举之上。
若有州县官员故欲隳坏新法,曲徇提举官抑勒百姓,自当纠举,依法施行,并具事状闻奏。
岂宜以官吏违法之故,遂欲废法」?
臣窃以乡村上三等及城郭有物业人户,非臣独知是从来兼并之家,此天下之人共知也。
制置司以为不是兼并之家者,只要多散青苗钱与之,而得利亦多也。
其如元降敕意,本务拯济困乏,却将钱散与此等人户,则天下明知朝廷专以取利为意,实伤国体。
制置司若谓《周官》有贷民之法,取之以道,于理无嫌,则今兼并之家例开质库,置课场;
若恐取民倍息,以伤贫细,则所在皆可官自开置,以抑兼并。
然自前世以来,恶其太近衰削,不忍为之。
今青苗钱一事,无近于此乎?
「每保须要上三等户一名者,盖关防浮浪之人请去,难为催纳」,此则抑勒之势,不假臣言而自明矣。
又云「若谓上三等人户必不肯请领,须至差作甲头,即自是抑勒,有违前法」,此又殊不察事势人情,有不得已而为之者。
且青苗之法,内有大臣力主,事在必行;
外有专差之官,惟以散多为职办。
州县官吏往往变抑勒而为情愿者,盖事势不得不惧,而人情不得不从也。
监司之官,其于事势人情,亦何异此?
九重高远,岂得尽知?
唯陛下早赐辨察。
一、制置司:「言者以谓躬行节俭,常节浮费,自然国用不乏,何必使兴利之臣四出,以致使远近之疑。
本司今按:先王之政,未尝不以食货为始,张官置吏,大抵多为农事也。
近世以来,农人尤为困苦。
若朝廷但有徭役加之,初无岁时补助之法,自京畿陂防沟洫,多有不治,乃至都城侧近,绵地数百里,弃为污莱,父子夫妇,流离失业。
四方遐僻,不可周知。
一方水旱,则饿死者相枕藉,而流移者填道路。
如前岁河北一饥,不免漕江淮之米以救之。
然于人之流亡饿殍,未有补也。
至于非泛用度,或不免就等第人户强借钱物,百姓典卖田产物业,以供暴令,此亦可谓国用之失。
至于差役,困苦农民,使之失职,则士大夫之所共见,不待论说而后可知。
故陛下即位诏书,丁宁以务农、理财、免人役为政事之急诫,方今宜忧,为在此也。
今置提举常平广惠仓官兼管干农田水利差役事者,凡以为此而已,固非使之朘削百姓,以佐人主私费,亦岂得谓之兴利之臣,而以为致远近之疑」?
臣详制置司言提举常平仓官员不是兴利,今既明举贷钱取利之法,谓取之以道,于理无嫌,则非兴利而何?
至于东南所差均输之官,亦皆兴利之臣也。
西川四路乡村,民多大姓,每一姓所有客户,动是三五百家,自来衣食贷借,仰以为生。
今若差官置司,更以青苗钱与之,则客于主户处从来借贷既不可免,又须出此一重官中利息。
其它大姓,则固不愿请领苗钱。
广南东西路,土旷人稀,水乡之俗,粗足生计,今亦置官司贷钱取利。
故于远民,尤为不便,岂得不谓之以致远近之疑也?
国家幅员至广,一方之有水旱,时所不免,然朝廷未尝不假贷粮种,尽救荒之政以济恤之,故得饥馑者复苏,流离者复安。
自祖宗以来,可谓仁政充洽矣,而未尝曾就等第人户处强借钱物。
唯是英宗皇帝及陛下即位之初,天下各有优赏,朝廷自京师应副未及,间有三两路州军曾于坊郭富民处权暂支借者,然亦即时辇还。
制置司指为「暴令」,以颁布天下,是唯知主张青苗之法,而不顾毁讟之甚,诚可骇也!
唯陛下早赐省察。
一、制置司:「言者以为坊郭人户既无青苗,不可贷借。
本司今按常平旧法,亦粜与坊郭之人。
今若俵散农民有馀,仍不许坊郭之人贷借,是令常平有滞积馀藏,而坊郭之人独不被赈救乏绝之恩也。
《周礼》设贷民之法,即无都邑鄙野之限。
今新法乃约《周礼》太平已试之法,即非专用陕西青苗条贯也」。
臣详制置司此说尤为不实。
盖自来常平仓遇岁年不稔、物价稍高、合减元价出粜之时,其乡村则逐处多下诸县取逐乡近下等第户姓名,印给关子,令收执赴仓,每户粜与三石,或两石以来;
所是坊郭,则每日○细粜与浮居人户,每口五升,或一㪷以来。
故民受实惠,甚济饥乏,即未曾坊郭有物业人户,乃来○粜常平仓斛斗者。
此盖制置司以青苗为名,欲剩借钱与坊郭有物业之人,以望得利之多,假称《周礼》太平已试之法,以谓无都邑鄙野之限,以文其曲说,惟陛下深详其妄。
一、臣近准真定府路安抚使司公文,称:准河北都转运常平广惠仓司真定府,准制置条例司劄子,据河北都转运常平广惠仓司状,准朝旨于内藏库支到山东绢二十万疋,充常平本钱,寻分擘与诸州县出卖,必是破贷不了。
欲将绢分作两等,上等每疋作一贯三百五十文省,次等每疋作一贯三百文省,召人户情愿依青苗见钱法请领。
仰更切相度,如依减定价例,委是人户情愿,即依所申施行。
如坊郭人户情愿请领者,亦听。
常平司差帖殿侍康承丙称,自京般来绢二十万疋,唯有真定府未曾差人赴恩州请般。
帖康承丙疾速往真定府管下县分,遍行催促,火急和雇脚乘,赴恩州请般,趁时支俵。
勘会真定府恩州支下绢三万疋,虽未般到,缘系准备充秋科青苗价钱,即不阙钱支用。
若更差使臣下州府县分催促支散,及取索文字,深属张皇搔扰。
牒臣本司请照会者。
臣遂备录闻奏,庶朝廷见其为害之深,乞察臣前奏散青苗钱不便事理,早赐施行。
却准中书劄子,奉圣旨,康承丙元系皮公弼等乞差充差使干当,兼累降指挥,令提刑司常切觉察,所散青苗钱,召人情愿,不得抑勒。
或有抑配俵散,便令止绝,当职官员具姓名闻奏。
劄与臣知者。
臣勘会转运司昨将山东绢配卖与诸州军坊郭等第人户,每一疋估钱一贯五百三十文至一贯六百文以来,限半年纳钱,尚犹近下等第人户有破卖家财,方能贴陪送纳了当者。
常平提举官山东绢二十万疋,上等者作一贯三百五十文,每一贯利二分,每疋已是一贯六百五十文省;
下等者每疋作一贯三百文,并利亦是一贯六百文省,并随税只是百馀日省限纳足,与转运司配卖与坊郭人户价例全不相远,即于农民岂不为害?
更差使臣督迫支俵,公文内动是火急之言,则州县小官唯是应命,茍免过咎,将抑配以为情愿,何处更可辨明?
制置三司条例司虽大臣主领,然终是定夺之所。
今将绢二十万疋直行指挥,许散与乡村人户,依青苗法纳钱,及令坊郭人户愿请者亦听,则自来未见有定夺之司,事不关中书枢密院,不奉圣旨,直可施行者。
如此,则是中书外又有一中书也。
中书凡事亦须进呈,或候画可,方敢施行,未尝直便处分。
唯陛下察其专也如此,则在外守职臣僚,其谁敢不禀从?
望早赐辨察,使事归政府,庶于国体为便。
按:《韩魏公集》卷二一。又见《宋会要辑稿》食货四之二五。第五册第四八五八页《韩魏王家传》卷九,《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二(题作《上神宗条例司画一申明青苗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六三、六八,《宋史》卷一七六《食货志》上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五。
秋七月除兼崇政殿说书辞免不允状 南宋 · 徐鹿卿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七一、《清正存稿》卷二
纶綍初传,渊冰是惧。
某仰惟圣祖神宗以尊儒重道为家法,既置讲读之官,又置说书之员。
侍从两省、台谏、卿监郎曹馆职,凡有经术行义者必预焉,而隐逸之贤者亦预焉,厥后宰掾亦预焉。
所以备顾问,访民情,其选至不轻也。
圣上天临经幄,亲擢儒臣,率循十三圣之轨,则宜得英俊,密侍燕间。
某寒远陋儒,学殖荒落。
化弦改纪,再玷班联,大惧无以称塞。
一札自天,执经入侍,此非书生之至荣乎?
然某反自揆量,不敢冒昧者,其说有三:某自从仕以来,所以徒以区区职事自见,前之所学,半已遗忘,空中之质,决不足以仰承清问,一也;
某非才,共贰宰士,其职视都曹为最剧,必不能潜思积忱以感动圣意,二也;
又某少而苦心于场屋无用之文,壮而疲精于簿书期会之冗,比年左目昏眩,深恐阅视之间或致疏失,虽万死不足塞责,三也。
欲望公朝特赐敷奏,收回成涣,改畀时髦。
庶几上有以助圣学之高明,下有以安小臣之职分。
所有前件恩命,某未敢祗受。
伏候旨挥。
己亥进讲 南宋 · 徐鹿卿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七四、《清正存稿》卷四
卷子讲《伐木》一篇,云:臣窃观周之盛时,所以治安千百岁而不可拔者,正以大纲小纪,详法略则,足以为后世凭藉扶持之计故也。
其后小雅尽废,至于荡荡无纲纪文章,卒至于徒拥虚名而国非其国矣。
圣祖神宗,精神心术之所建置,栉风沐雨之所经营者,至于近年,百度浸已废坠不举,所恃以为安者,仅有累世仁厚一脉。
而《四牡》之君臣,《常棣》之兄弟,《伐木》之朋友故旧,所谓建三纲以为纲,立五常以为常,犹幸无恙尔。
若《鹿鸣》、《皇华》、《天保》、《采薇》、《出车《、》杕杜》、《鱼丽》、《南陔》、《白华》、《华》、《由庚》、《嘉鱼》、《崇丘》、《南山有台》《、由仪》、《蓼萧》、《湛露》、《彤弓》、《菁莪》之类,或荒茀而不修,或废坏而不复。
而上安下恬,视为不切虑,不动于耳目,几何而不至于小雅尽废哉。
扶持修饬,要当汲汲而图之。
臣以为当自君臣、朋友、兄弟,凡有关于纲常之大者,先致意以明其本,而以忠信孝弟、廉耻礼义诸诗相与修辅而维持之,则小雅庶几可以渐复矣。
此乃缓而实急者,惟圣明深念之。
太平郡圃记 南宋 · 吴渊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八六、《退庵遗稿》卷下
姑孰郡圃视他郡为隘,自王冠卿紫微以窈深为神祠,又自李俦棘卿以驻春为仗甲库,益隘甚。
岿然独存者惟近民堂,然创于淳熙间,已百馀年,屋老材腐,多支以木,居者每危压是惧。
堂旧对池之阳,脩可二十丈,中有官梅亭,跨以桥,水面才七八尺,少晴辄涸,虽名为池而实沟浍之弗若也。
乃凿而广之,灌以江水,作堂其上,扁曰「挥麈」,即刘丞相毕老诗中语也。
中为堂五楹,前为轩三楹,堂后又为重堂五楹,扁曰「窈深」,复旧也。
池上三峰,植桃三本、李十八本、二十本。
既成,适当仲春,试与客椅栏而观之,清漪绿涟,渺如一壑,轻波微澜,随风四起,密藻丛生,小簪抽,柳眼已舒,渐露黄金之色,梅花虽谢,尚飘白玉之香,鸥凫翩翩而来,龟鱼洋洋而游,恍然身在江湖之上。
若夫炎夏纳风,高秋宾月,冬曦煦背,寒雪眩目,三时之景又可知,恨余之不及见而去也。
堂之东十馀步,即前所谓神祠。
夫神主于静,贵于肃,乃宅于宴游之处,宾客骑从之喧填,优伶倡幻之亵狎,其为不静不肃毋乃甚乎!
于是移于帑库之侧,以其地为亭,前种梅三十本,后种一百个,揭倪正父文昌所书官梅扁。
官梅之后有隙地盈丈,亦作小亭,植红药二坛,扁曰驻春。
池之西亭有午桥庄,野处洪公所创。
洪公文章妙天下,其所为记,至今脍炙人口,然屋实卑陋,纵横才寻丈,且岁久亦弊。
又为之创屋十一楹,中揭洪公旧扁,以为宿客馆宾之所。
于是太平郡圃虽不敢以为美,亦庶几可备政暇游憩笑语。
或曰:子自开藩以来,减租蠲赋,弛征代输,修黉宫,治书院,葺浮梁,整仓宇,居养济,皆当为而为,宜也。
乃若园池亭榭,毋乃不必若是乎!
余应曰:昔者艺祖皇帝之开国,立考课之制,凡州县廨宇之修废成毁皆书之,以行殿最赏罚,今课历犹有存者。
则莅官临政之馀,退休之所亦在不废,固圣祖神宗之属望,而金科玉条之所许也。
柳子厚零陵县三亭记,以为气烦则虑乱,视壅则志滞,故君子必有游息之物,高明之具,于以涤其烦而宣其壅,宜不可废于一邑,况郡乎?
郡圃之所以作也。
通直郎致仕向君墓表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四五、《南轩集》卷三九
开封向氏自文简公真宗,天下称贤,其家始大于后。
钦圣宪肃皇后作配神宗,母仪三朝,其族益光显,人才亦接踵而出,始终与国并昌。
靖康女真之变,二帝北狩,衣冠南渡,一时伏节死义之臣仅可屈指计,而建炎之元,守死淮宁、风烈暴白者,实文简四世孙忠毅公也。
忠毅死时,其家几亡噍类。
第四子沈适以逆妇于故侍读文定胡公之家,获免于难。
君即沈也,字深之云。
君生名门,资禀静厚,既受室于胡氏,日亲文定之教,薰陶义理,步趋矩度,益以成其德。
独痛家国祸难之酷,终身于禄仕盖泊如也;
至于《春秋》复雠之义,则不能以忘于中。
无路自伸,积忧薰心,早衰多病,以至没齿,识者惜之。
宣和中叔中奉公子褒恩补登仕郎绍兴中始授右迪功郎、监潭州南岳庙,又十五年复为添监釐其务。
刘昉者安抚湖南,尝希时宰意,诬奏君叔父秘阁公子忞。
至是复来,君即引去,适改君湖南安抚司准备差遣,迄不上也。
君念所生母李氏自淮宁相隔,历岁久远,迎养礼绝,遵律追服,率礼无违,服除,申畀前命。
言者论忠毅淮宁之节,访其后人,尚书下符促赴阙。
君以时方多虞,己又抱痾,养身崇德,无辱其先,庶几足矣,希宠徼进非所愿也,竟不往。
前后凡五监潭州南岳庙,最后以上登极恩转右从政郎
在法,选人六考致其事,则通朝籍,君觊得以追贲李氏,即引疾请,会新制,止得改次等。
已而岳庙理考,故人之在朝列者为之请,乃更授右通直郎致仕。
拜命才八日而君没,未及为李氏言也,闻者尤伤之。
君孝友端谅,奉先致严。
居家有制,为人谋必周,主财用必公,制事敏而详,接物简而和。
居处服用,取适可而止,视外营末趣、纷华盛丽,举无足以挠其中。
盖其天资之美,而亦薰习之力也。
君事秘阁如事父,间关百为,备极勤力,深爱和气,小心畏忌,奉承干蛊凡四十年,人无间言。
忠毅死事,朝命官其后六人。
君以其一奏季弟鸿,鸿盖淮宁脱死于襁褓中者,自馀悉以听秘阁之命畀其族人,而君之子士行,秘阁又以郊祀恩先己诸孙而及之。
推此可见其叔父犹子相与情义之笃也。
侍郎胡公寅每咨嗟语人曰:「若向深之之事叔父,可以为人犹子之法矣」。
秘阁自南渡以来,聚族而处,甚恩,既没,君复率诸弟守其遗训,纲纪辑睦如初。
乾道七年四月十八日微疾没于正寝,享年六十有四。
是岁六月葬于衡山县紫盖乡梅桥山,祔于忠毅公茔侧。
君曾祖考绶,故西京左藏库使,祖考宗琦,故太中大夫,赠少师
忠毅公子韶,故中奉大夫、知淮宁府,赠通议大夫,赐谥。
君之配胡氏,文定公之女,贤德懿范,为闺阃之表。
子男六人:曰士行,迪功郎、前荆湖南路安抚司准备差遣
馀皆夭。
女四人:长适通直郎江南东路转运司主管文字胡大原,次适将仕郎刘无忌,次适萧浣,次适赵维,皆进士
孙男二人:公颐、公顗。
淳熙二年,士行以大原所状君行来曰:「先君没四年矣,而墓表未立,敢泣以请」!
某惟念如君之贤,实中心平日所敬者,独惧文字不足以称耳,而尚何辞!
乃为之铭。
铭曰:
有赫其门,国之休兮。
有美其质,羌好修兮。
被服名教,言行周兮。
艰关百罹,抱隐忧兮。
世所趋慕,匪予求兮。
湘江之湄,独夷犹兮。
终莫克知,尚奚尤兮。
曷以诏后,表于丘兮。
嵞山颂(嵞山,载籍多云淮南,今以《会稽山记》为正。)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九五、《浪语集》卷三二
嵞山,颂禹也。
粤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
帝曰:「来汝
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
汝作司空,往平水土,时承厥考,惟时懋哉」!
禹拜稽首,让于稷、契暨皋陶,帝曰:「俞!
汝往哉」!
乃诞敷下土,思盖前人之愆,娶于嵞山,辛壬癸甲,启呱呱而泣,时弗子,三过其门不入,惟荒度土功。
四隩既宅,九州攸同,帝耄,期倦于勤,乃命以位,正月上日受命于神宗
乃会群后,南巡守于嵞山,柴望考功,修五玉三帛贽,万国咸事。
惟时封嵎弗格,时则有大刑。
曰:「咨尔四岳群后,咸听朕言。
防风氏怙厥修躯,弗迪训典,乃昏迷不恭,底天之咎,惟时奉将天罚,朕用伤哉!
汝创若时,无若防风之后至。
厥身纵九亩,罔逃于予刑。
懋戒哉」!
群后拜手稽首曰:「王命休哉」!
百工播告之功,歌嵞山以作颂。
其颂曰:
玉帛戋戋,徒御阗阗。
大同溥天,会于嵞山。
嵞山有墠,神祇是格是燕。
苴秸蒲车,夏王惟见。
夏王时守,嵞山之道。
玉佩冲冲,和銮载好。
我宫我卑,我朝孔时。
载旃载旗,以莫不来。
甸服要荒,十千其后。
冠剑峨峨,咸拜稽首。
天子命之,会考乃功。
冕服衣裳,美哉尔庸。
弓矢斯张,戎车既饬。
射御不违,我田我的。
言私其豵,公豜爰献。
于□□□□□□□□□□惟燕,尔勋尔庸,于以图之。
弗至弗虔,天子诛之。
匪其尔图,惟德之殊。
匪其尔诛,沦胥以铺。
于皇夏后克明明德。
立我蒸民,播时稼穑。
有截龙门,惟己开之。
洚水襄陵,如己推之。
娶于嵞山,辛壬癸甲。
三越家门,子呱弗答。
九州攸同,天子之踪。
不介不鳞,民思禹功。
汎汎扬州,济彼江浦。
有铄黄龙,夹舟以舞。
封嵎之守,匪易匪纾。
王命夷之,其骨专车
彼兽而驯,若神而聩。
受职靡时,曷维其大!
于惟我后,克俭克勤。
嵞山孔高,其命维新。
节彼嵞山,我王载考。
上帝临之,永锡难老。
我王时迈,说于嵞山,惟石岩岩,亿万有年。
我后勤民,穷蹄辙迹。
惟嵞山之寿,与昊天无极!
陈直阁奏劄 南宋 · 卫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三一、《定庵类稿》卷一
臣窃观昔之盛帝明王所恃以经理天下者,亦有诚信而已耳。
故一政事之立,一播告之修,天下之士惟恐听从之或后。
非畏夫刑威而然也,非慕夫庆赏而然也,徒以诚信而感于人有素,彼中心知上之所为必也有利而无害,有益而无损,有可行之悠久而无目前苟且之弊。
甚者可敚可杀而不可使非其上,以为不诚不信。
于戏,此其所以为盛帝明王而坐享无为之治者乎!
我国家圣祖神宗继继承承,相授而守一道,顾岂外夫此哉。
内而中国,诚信之道素著,故民心莫不悦随;
外而四裔,诚信之道素行,故远人莫不效顺。
是何观感如是之速耶?
臣尝深求其故。
彼四方千里之远,盖自中国推而致之,中国郡县之广,盖自朝廷推而致之。
朝廷一政事、一号令,无往而非诚信之所在,积久历远,斯民目之所见,耳之所闻,身之周旋乎其间,安在而非诚信乎?
驱之而必往,诏之而必从,无有非上之所建置者,乃其势然也。
恭惟陛下自临御以来,凡见于设施举措,皆仰则太上皇神谟圣烈之见于已行已试者,诚信之道,固已得于心传之妙,宜乎内而中国,外而四裔,无不悦随而效顺。
今也敌人未至于诚服,而郡县之间容有奉承宣布之未至者,岂政事号令之积容有戾于诚信者乎?
臣愚备数列郡,朝廷有大政事,固非疏远小臣所得与闻。
且如起发上供一事,谓无所戾于诚信,不可也。
始也使就池交纳,既至池州,未几改往庐州,未几移之行在。
不惟搬运转徙有不胜其劳,而舟车给饷有数倍之费,加以州县传檄,吏胥奉行,惮于烦扰,复不能即时支遣,使管押官吏得效力职事,往往迁延岁月。
是致欺弊百出,官物耗散。
其幸而得免亏失,终始全保者才十一二耳。
彼损折之数,上司不免督责,官吏不免监系,下逮兵典篙工之徒,均偿所负,破家灭门,无所从出,有终身拘系,卒不免于死者,其弊岂在彼而不在此乎?
臣愚欲望圣慈戒饬臣下及州郡,纲运合行起发,先议定交纳去处,无致数有改,以蹈前日之弊。
不惟州县易于奉承,抑使管押纲吏之徒得免相继坐累,至于伤生。
是亦发政施仁之一端,而朝廷诚信当自积之,以著于中国、行于四海也。
视其事疑若至微,究其末为害至大。
惟陛下察臣愚衷,而特加留意焉。
天下幸甚!
论青苗钱第二状1070年 北宋 · 陈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八、《古灵先生文集》卷一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近有奏状,为诸路俵散青苗钱官员内有生事扰民、擅违朝旨,乞特与减黜;
及青苗已行俵散者,只令送纳本钱,如未俵散处,并令罢支等事,未蒙朝旨施行。
窃详条例司元降指挥,以常平广惠变为青苗之法,申严赏罚,督责州县,以谨其给纳,虽以优民救乏为名,其实不异民间举放之事,以渔民取利而已。
岂陛下圣明之主所宜为之?
就使国家帑藏空虚,财用不足,亦未至经纪小民,放本取利,事体削弱,如此之甚也。
今来访闻诸路所差官吏,为见朝廷属意财利,莫不望风希旨,务为诛剥,以觊幸酬赏,茍免黜责。
或以三分取息,或将陈旧之物,纽作贵价兑换支散,或不以民之贫富,一例抑配。
事初如此,其后可知。
臣恐此法一行,骚动天下,希锥刀之利,失亿兆之心,胎祸之端,未必不由兹始。
况兴事改法,系国家安危大计,上有公卿谋议,下有台谏纠绳,岂可只由条例一司独专其事?
置陛下于有过,使黎元之不安,茍利一时,敛怨天下,非细事也。
臣欲乞将中外臣僚前后上言常平青苗等不便事件章疏,并臣前状,降付中书,令与密院一处看详,定夺可否,及下两制臣僚,共析利害闻奏。
庶陛下得以尽天下之公议,知事体之难行,特赐寝罢,以安人心。
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一题作「上神宗论青苗」。